然而纪宁并不答话,兀自抱臂坐着,闭目休憩。
王婵衣盯着他看了很久,确保他睡下,才开始缓缓抬手,朝他衣襟里走去。白色薄衫的交衽外,露出一小截银色发簪,万籁俱寂,此时不拿更待何时。
当指尖触碰发簪时刻,他像埋伏的杀手,一把紧箍住王婵衣手腕,力道比之前大。
纪宁不松手,张开眼眸冷眼看她,“你想偷走,然后杀了我。”
无论如何挣扎都是无用功,她顿时疼得双目泛红,想要起身却后仰摔倒在草地上,顺势拽着他也压在身上。
叠身躺下时,正赶树下不远的小坡,两个人顺坡数不清滚了几圈。顿时天旋地转,晕得她想吐,在上方时后背似有冷风席卷,在下又被压得喘不上气。
好在停下,耳边的风不再呼啸,世界不再旋转,王婵衣渐渐睁开眼睛,正正对上纪宁的双目,他眼睛无疑是好看的,干净得像澄澈的江河,江河中又飘洒了漫天繁星。
他们都愣着,谁也没打破空气凝滞的安静。
银簪在她手中,只要狠心一捅,他就是不死也残废了。
她正要动手时,他却摊开手,纵容王婵衣坐在自己身上,“你敢杀我么?如果你今天敢捅我一下,我还能看得起你,最起码你们汉人,也不全是懦弱无能的。”
完颜纪宁不是个坏人,他身上没鳞甲,亦闻不到血腥,证明他确实没杀过人。
还是算了吧。
可好人就能长存么?宋人百姓哪个不无辜,完颜纪宁该死,该为他们偿命。因为他生在野蛮又贫瘠的土壤,身上留着野蛮的血,他活该,要怪就怪他祖上做的腌臜事。
该杀。
她眼中逐渐被狠厉和戾气充斥,快要溢出一般,双手拿稳银簪,拼命向他心脏刺去。
去死,去死吧。
***
大宋都城,汴京。
几日夜过去,护城河的血水尸山开始发臭,流腻的腐烂肉糜味引来不少野犬驻足,拼力露出獠牙撕扯着,让本就千疮百孔的城,更加脆弱不堪。
宣政殿被金兵层层包围,官家僵坐在龙椅上,整日未出。
满朝文武跪在大殿内不敢言。
宣政殿外的高班、高品早已被杀的不剩一人。
殿内正中,顾归笙跪着,发丝散乱,面无血色。
李济深站在一旁,道:“启禀官家,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官家将桌上的镇纸扔出去,正正砸向顾归笙额头,瞬间瞧着血流下去。
“胆大包天的东西,我养了你二十几年,到头来要联系越王,置我于死地,置我大宋于死地!让完颜氏乘虚而入,”他气得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窥见禁中立储风波,他本来计划着同越王里应外合,谋权篡位,夺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位置,谁曾想郓州军还未出动,就被金兵打个片甲不留。
顾归笙始终不明了,金兵为何毫无征兆,突然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