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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第3页）

无论二爷是正端着那碗苦涩的药汁蹙眉，还是在灯下披阅书卷，只要他鼓起勇气开口，二爷总会放下手中的事，认真地听他说完。

他提起过毓秀姐姐，那个在笼子里给过他温暖的少女，眼里带着希冀。

二爷听了，沉默片刻，便立刻吩咐人去查问，虽然最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但二爷将结果告诉他的时候，语气是认真的，没有敷衍。

他也无数次提起想回家，去寻抚养过他的好心嬷嬷。

二爷没有用“年纪小记不清”来打发他，而是真的找来了一张巨大的、绘制精细的地图，在书案上铺开，耐心地引导他回忆那个村落的特征，最后，二爷的手指落在了大钧版图最北端的一片区域。

“月儿，你看，根据你说的，你的家，大概在幽云十六州……最北边的这里。”

二爷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这里，现在还被北狄人占着，我们……暂时过不去。”

他当时并不完全懂得“被北狄占着”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那片遥远的、被朱笔勾勒出的区域，心里空落落的。

但二爷紧接着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和却坚定：

“不过，月儿，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想知道什么，都要像这样告诉二爷。行，还是不行，二爷都会在听了之后，再明白地告诉你。”

“嗯！没问题！二爷！”

自己忍下眼眶中因为无法归家而涌上的眼泪，声音响亮地答道。

最好的二爷！

他在心里无数次这样呐喊。

二爷不仅给了他新生，还给了他尊重，给了他一个孩子所能渴望的全部关注和回应。

甚至，二爷注意到了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发现的渴望。

有一次，左将军韩啸来王府述职休整，他看着庭院中左将军那匹神骏的白色战马，眼睛都直了，目光里充满了纯粹的向往和好奇。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站在那里看了多久，直到二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喜欢？”

他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

没过几日，二爷竟对他说，二爷已与左将军说好，让他跟着左将军去军中历练些时日，见见世面。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恐慌。

他抓住二爷的袖子，急急地拒绝：

“我不去！二爷，您身边离不开人！煎药、磨墨、暖……我是说，夜里炭火要是熄了怎么办？没有更得力的人伺-候您了！月儿只想陪着二爷！”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二爷需要他的理由全都说了出来，生怕被送走。

二爷看着他急切的小脸，却只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深邃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很远的未来。

二爷的声音很缓，却带着一种他当时无法完全理解的力量：

“月儿，只有走出去，看到王府外面的天地，你才能真正长大。将来……也才能更好地……保护好二爷。”

保护好二爷。

这五个字，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所有的犹豫。

原来，离开不是意味着被抛弃，而是为了变得更强，然后回来，更好地守护他最重要的人。

他立刻挺直了小小的脊背，内心所有的抗拒都化作了坚定的决心：

“二爷，我明白了！这是二爷的愿望，月儿一定好好表现，给二爷争光！绝不丢二爷的脸！”

他跟着左将军走了，二爷送了自己一条银色的马鞭当作远行的赠礼，说是二爷曾经自己用的，他身体还好的时候父皇看他欢欣赠予他的，现在他的疲病身体已经用不上了。

自己背着收拾好的小小行囊，一步三回头。

最后一次回望时，他看到二爷独自一人站在端王府庭院中那棵光秃秃的老树下，手里端着药碗，正默然地喝着那浓黑苦涩的药汁。

冬日稀薄的阳光勾勒出二爷清瘦孤寂的身影，那一刻，他心里酸酸的，又充满了无穷的勇气。

他一定要快点长大，变得很强很强，然后回来，永远守在二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