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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见二爷在书房写字,便自告奋勇要伺-候二爷磨墨。
但他哪里会这个,小手笨拙地抓着那锭光滑的松烟墨,在砚台里胡乱打转,墨汁溅得到处都是,手上、簇新的袖口上,甚至小脸上,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黑渍。
他忐忑地抬头,以为会挨骂。
却只见二爷放下笔,看着他这狼狈模样,眼中并无怒气,只有一种……
仿佛看着什么蠢笨却有趣的小动物般的无奈,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过来。”
二爷朝他招手。
他惴惴不安地挪过去。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二爷圈进了怀里,坐在了那张宽大的椅子上。
二爷微凉的、带着药草气息的手,轻轻握住了他沾满墨汁的小手腕。
“手腕要稳,不是用蛮力。”
二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而清晰,
“速度要匀,加水要一点一点来……注意,手上不能沾水,不然就会像你现在这样,墨汁混着水,弄得哪里都是。”
他被二爷圈在怀里,那只握着他手腕的大手,引导着他,一下,一下,在砚台里打着圈。
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均匀细微的沙沙声,浓郁的墨香弥漫开来。
他能感觉到二爷平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能闻到二爷身上清冽的、裹挟着药香的气息。
他觉得自己学会了,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亲近感填满。
他忍不住抬起头,想告诉二爷,视线正好对上二爷微低的下颌,能看到那清晰的下颌骨线条,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结。
“二爷!我会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大声宣布,
“我要给二爷磨一辈子的墨!”
二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失笑,屈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笑骂道:
“你就这点出息?说出去千万别说是我端王府的人!”
…………
二爷身体不好,是自己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那时二爷还在国子监进学,却因时常染恙缺席。
自己识得一些字后,便自告奋勇,要帮二爷记下落下的功课。
他趴在二爷书房外间的小杌子上,对着借来的同窗笔记,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虽然很多深奥的内容他并不完全懂,但他记忆力极好,总能依样画葫芦般记个大概。
二爷靠在里间的软榻上养神,或是自己看书,偶尔抬眼,能看到那个小小的、专注的自己。
有时二爷看得久了,自己会察觉,回过头,便撞上二爷沉静的目光。
他也不怕,反而会露出一个腼腆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过来。”
二爷朝他招手。
他立刻放下笔,小跑过去。
二爷便会拿起手边的书,或者自己正看的文章,指着一处问他:
“这个字,认得吗?”
若他认得,二爷便点点头;若不认得,二爷便会耐心教他,不仅教读音,还讲解意思,甚至引申出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