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市的办公室里,春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被裁剪过的金箔。云京刚结束一场项目汇报,会议室里还残留着兴奋的余温——“非遗进校园”活动首战告捷,孩子们跟着老艺人学剪纸的照片登上了市报头版,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歪歪扭扭的“福”字,眼里的光比闪光灯还亮。合作方的电话接踵而至,校长在那头笑得爽朗:“云老师,孩子们回家都吵着要学捏泥人呢!下次活动可得优先考虑我们学校!”连平日里严肃的领导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云京,这次你立大功了!下周给你申请奖金,好好犒劳犒劳!”
回到工位,桌面上堆着刚收的活动反馈表,家长们的字迹里满是感激,有位妈妈特意写:“孩子现在看到路边的老手艺摊,都会拉着我停下看半天,说‘这是文化遗产’。”云京刚端起水杯,手机就震动了一下。点开屏幕,是封伦发来的照片:西北古城墙的夕阳,金色的光泼洒在砖墙上,像流淌的熔金,墙根下几个工匠正弯腰砌筑,剪影被拉得很长,配文是:“看了今天的市报,你的剪纸课办得真好。孩子们的眼睛里有光,比这城墙的夕阳还亮。想你。”
云京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张照片——是她刚在古巷拍的迎春花,鹅黄色的花瓣沾着露水,缠绕在斑驳的砖墙上,配文:“花开了,等你来看。对了,剪纸李婶说想跟你请教古建筑纹样,她想把斗拱图案剪进窗花里。”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起圈圈涟漪。
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
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没有昭告天下的仪式,却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在忙碌的间隙里,分享着彼此的生活碎片,尤其是那些浸在工作里的瞬间。而封伦对她工作的关注,总带着恰到好处的细致,像春雨落在田埂上,无声却滋润。
云京会拍下古巷里给门板刷漆的张叔,告诉他“张叔说这种桐油要晒够百日才够润,你们修复木门是不是也用这个?”;封伦很快会回复:“我们用的古法熟桐油,工序和张叔说的一致,回头让王师傅寄些样品给张叔,或许能帮上忙。”他发来在工地上和老木匠的合影,两人蹲在一堆木料前,手里拿着榫卯模型,说“王师傅教了我‘十字卡腰’的接法,说比机器拼接更结实。你上次说古巷那扇老门的合页松了,这个法子或许能用,等我回去看看”。
她整理非遗手艺人档案到深夜,电脑屏幕映着她的脸,会收到他的消息:“别熬了,刚让助理联系了非遗保护中心的数据库专家,他说可以帮你把档案录入系统,还能生成电子检索目录,明天让他加你微信。”;他去偏远山村考察老戏台,车陷在泥里,发来满身泥点的自拍,后面跟着一句:“刚看到你们发布的‘手艺人扶持计划’,条款很专业,尤其是对老艺人的社保补贴,考虑得比很多大机构都周全。等我回去,封氏基金会想和你们合作,扩大范围。”
这些细碎的问候与肯定,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虽然微小,却能荡开层层涟漪,让两个看似遥远的世界,有了紧密的牵连。云京有时会想,他身处那样的高位,见过多少宏大的项目,却愿意为她这些“小打小闹”的工作费心思,甚至记得她随口提过的细节,这份在意,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项目庆功宴定在古巷的老菜馆,木质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家常菜。同事们起哄让云京说说“成功秘诀”,她举着果汁杯,笑着说:“哪有什么秘诀,就是多跑、多听、多记。跑遍了十八条老巷找手艺人,听了上百个老故事,记了满满三个笔记本的细节。”心里却想起封伦早上发来的消息:“你做的不是小事。让老手艺走进校园,是在给文化遗产种新根,比修复城墙更需要耐心。为你骄傲。”
宴散后,她沿着古巷慢慢走,手里还拿着李婶刚剪的“喜上眉梢”窗花,是特意送给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封伦发来视频邀请,接起时,屏幕里是他在临时板房里的样子,桌上摊着铺开的图纸,红笔标注的地方密密麻麻,背景里能听到发电机的嗡鸣和远处隐约的狗吠。
“庆功宴结束了?看你脸红扑扑的,喝了酒?”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眼尾有淡淡的红,却笑意融融。
“没喝,是被菜汤烫的。”云京找了个石阶坐下,对着镜头晃了晃手里的窗花,“李婶给的,说沾沾喜气。你那边很晚了吧?还没休息?”
“刚看完修复图纸,檐角的斗拱角度总觉得不对,让王师傅明天再复核一遍。”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小木雕,对着镜头展示,“给你雕的,像不像古巷的那棵老槐树?昨天停电,就着马灯刻的,眼睛都快花了。对了,你们下周要去的那所乡村小学,我查了资料,那边有位捏面人的老艺人,叫赵伯,早年很有名,我托人联系上了,或许能请他去做示范。”
屏幕里的木雕线条依旧有些笨拙,树疤的位置却和古巷那棵分毫不差,枝桠上还特意刻了朵小小的槐花。云京看着,眼眶忽然有点热——她只在电话里提过一句下周要去乡村小学做活动,他竟连当地的手艺人都查好了。
“像,特别像。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给它拍张照,对比对比。”她吸了吸鼻子,“赵伯的事……太麻烦你了。”
“跟我还说麻烦?”他看着镜头里的她,眼神温柔,“你的工作有意义,我能帮上忙,高兴还来不及。对了,非遗项目火了,你们公司是不是要扩张?我看报道说有企业想投资,需要做尽调或者合规审查的话,我让法务部帮忙,他们熟。别担心资金问题,真有需要,封氏可以注资,但不干涉运营,就想让你能安心做事。”
“不用啦,”云京笑着打断他,指尖划过屏幕上他疲惫的脸,“我们小公司有小公司的活法,一步一步来才踏实。倒是你,别总熬夜看图纸,医生说你脑震荡刚好,不能太累。我看到你助理朋友圈发的照片了,板房里的灯凌晨三点还亮着。”
“知道了,管家婆。”他笑了,眼角的细纹都带着暖意,“那你也别总背着相机跑古巷,上周不是说崴了脚?买双防滑的鞋,地址发我,我让小陈寄过去。对了,你上次说想给手艺人做个纪录片,我认识个导演朋友,拍过《百年匠人》,风格很朴实,我让他加你,你们聊聊?”
挂了视频,云京看着屏幕上的木雕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以前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他是高高在上的封氏总裁,开着会就能决定千万资金的流向;她是平凡的策划专员,为了几千块的活动经费要跑三趟财务。他的世界是并购案和董事会,她的生活是古巷和手艺人,仿佛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可现在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差距,在“惦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不仅懂她为了保护老手艺跑断腿的执着,更用实际行动支持着她的坚持,这份肯定,比任何奖杯都让她有底气。
回到出租屋,云京把封伦发来的夕阳照片设成壁纸,又拿出那个桃木桂花牌,和他新雕的槐树照片放在一起。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上面,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桌角还堆着明天要去学校对接的课程表,上面用红笔圈着“泥塑体验课”,旁边写着“记得带封总寄的保护手套”,以及一行小字:“赵伯的联系方式已存,下午联系。”
她知道,未来还有很多挑战——他要面对的家族压力,每次视频里提到爷爷时他沉默的样子;她要平衡的工作与感情,项目忙起来连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还有那些不可避免的距离和时差。但此刻,她心里没有丝毫畏惧。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在遥远的西北,有个人正带着她的牵挂,在古城墙下认真地生活,把她的工作当成自己的事来上心;而在这座南方的小城,她也带着他的期待,在古巷的烟火里努力地发光,让那些老手艺焕发生机。
烟火人间与璀璨星光,看似遥远,却能在彼此的目光里,在那些关于工作的琐碎分享与坚定支持里,找到最温暖的共振。
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