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如的手心全是汗,却还是死死握住阵旗。
“影沙迷踪阵——起!”
一声令下,数名妇孺将早布好的阵旗齐齐插入地面。瞬息之间,砂石翻涌,如被无形掌风卷起,化作漫天细沙,盘旋在山门前。
李轻舟握剑护在阶前,只见那沙粒不落尘、不掀风,反倒如附着在敌人脚下,只要来者立足,沙影便自动游走、拉扯——将一整支冲阵队形生生拖得参差破碎。
“这是岳老贼的阵法?”敌方有人喝破,但他们越喊越乱,“别退、别退——你后面是我!不是敌——哎操别砍我!”
阵中喊杀不断,却已乱到听不出敌我。
——拖住了。
但阵破得也快。
天衍宗叛出的七名弟子毕竟熟知岳观山阵道,一柱香后,他们首破迷阵,带着余众强攻而来。
李轻舟横剑立于最前,肩上、臂上、侧腹全是血,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自己的。大雪般的灰沙被踩成血泥,溅在她的靴上、脸上,也溅在她扬得笔直的剑锋上。
——但她没退半步。
“守住——给我守住!!”
她嘶吼到嗓子都沙哑,胸腔仿佛被撕开,可声音依旧劈头盖脸压住所有动摇。
敌人像潮一样压来,阵外是踏碎山门的狂锋;阵内是影沙翻腾的惨烈对冲。每一次对剑,都像砸在她的骨上。每一个弟子倒下,都像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
她一剑逼退三人,却还没来得及喘息,第四柄刀已斜斜劈下——
“李师姐小心!”
一个少年弟子扑上来挡下那一刀,却被钢刃从锁骨劈到小腹,鲜血喷了她一脸。
李轻舟怒吼着反杀来敌,眼眶都杀红了,声音几乎破裂:“谁敢退一步——我现在、立刻、亲手宰了他!!”
弟子们全被逼红了眼,明知必死,也咬着血气硬生生往前顶。
有人断臂继续杀;有人抱着仇人的刀往自己身上撞,只为换一个空档给旁人出剑。
那是一种连绝望都被压下去,只剩一口硬挺信念的战场。
但人数实在差得太远——
防线开始破碎。
尸体一具具倒下,鲜血顺着石阶蜿蜒而下,像红色的河洇入雾气。
李轻舟的剑势越杀越慢,甚至握剑的手都在抖。她知道,最多一柱香,他们就会被淹没。
就在此时——天地杀声轰鸣中,忽然有一声清冷的雷声破空而来,像刀划开夜幕,令众人瞬间错愕抬眸,山坡上忽然出现另一群人——
“打架怎么不叫老夫?!”
顾长风带着几个小道士踩着剑气跌跌撞撞冲下来,甫一落地就乱成一锅粥。
“迅风符!快——哎别贴我脸上!”
“天师剑阵!啊你踩我脚了!!”
“雷电招来!”祁风一声大喊,惊雷劈在偷袭李轻舟之人的脚旁,逼得他退了三步,被李轻舟反手一剑撕开胸口!
“你们这群道士来添什么乱!”李轻舟骂得眼角都红了。
但她知道,正是这群看似胡闹的人,让天衍宗从“溃灭”,硬生生撑回了“还能打”。
阵法全数用尽的霍如望着战局,咬牙盯天:“怎么还没来。”
沈意也看出了僵局,再次压声求道:“我去。”如今他还不能完全控制所有人,但控制一两个高手自相残杀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可霍如再次摇头拒绝:“你的瞳术,是救人的。”
“可祁风都上了——!”
“祁风也没赢。”她没有回头,只静静说了一句,“回去。这个时候,除了你和我爹,我谁也不敢信。你们守住我娘,我守这座山。”
就在这句话落地的瞬间。
敌阵前排数名高手胸膛同时一凛,像被某股无形之力击中,鲜血自喉口狂涌而出;有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就仰面倒下,重重砸入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