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一身轻松抱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颗桃,干瘪红润,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
张庭捏着桃,从袖间抽出一封信塞进郑二怀里,吩咐:“待会儿捎给泰州府的陆推官。”说着,她腾出手拿罗帕擦了擦桃,一口咬下嘴里咀嚼着。
“是。属下待会便去。”
下一瞬,张庭连忙将嘴里的桃吐出来。又干又苦,这哪还像水果?
她顺手将那匣子桃放到郑二手上,撇撇嘴:“顺便把这匣子桃也一并送过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也好给稳坐高堂,自以为江山无忧的陛下瞧瞧,她的天下真的安定吗?
这些就端看陆师姐如何操作了,唔……这事罢了,师姐说不得还能被调回京。
“嗯好,属下明白。”
郑二感觉额角留下汗珠,她赶紧以袖子挡住字画、木匣,生怕自己的汗液污浊了东家的贵重物什,倏地想起一事,“对了东家,之前庄子里的荔枝成熟,不是往京中几位女君那也寄了些许吗?今日收到回信了,稍后我让林秀珍交给您。”
对是有这事,亲戚不懂走动,再亲都会淡,更何况朋友?所以张庭逢年过节便会往京中捎上一些土仪,维持几分人情。
“好。”张庭想到什么,眼中漫出笑意,眉毛一扬,转头又从匣子里摸了颗品相最好的桃出来,待会拿去逗宗溯仪,她还抿着嘴嘱咐郑二:“你们出内院时,顺道把小容给我叫来。”
待来到书房,郑、李二人整理好物什出去,没一会,京中的回信便送来了,连着小容也忐忑地进门。
“小姐,您找奴是有……何事?”
张庭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也没看到他这个人一般,沉默地拆了信,不疾不徐逐字浏览。裘媛说荔枝甘甜味美,比京中卖的还好吃。她摸摸下巴,那日后庄子产量增多,可以给宗溯仪商议销往京都翻个几倍卖。
小容倍感惶恐,小姐跟往日完全不一样,很是恐怖。她无视的姿态,像冷酷的猎手握箭瞄准他的心脏蓄势待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像什么都做了,令他万分惧怕。
张庭拆开方汀的信,说自己最近又病了,让她务必保重身子,末尾还道很期待同她一起参与春闱。
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催命符,反复折磨着小容的灵魂,令他想到传闻中磋磨奴隶的一些手段,吓得连连颤抖,汗水浸湿全身。
张庭掀起眼皮淡淡一瞥,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才低声道:“小容,你可知罪!”声音仿佛宝剑出鞘,清脆中带着森森寒意,直叫人脊骨发凉。
小容被骇得脸上惨白,膝盖发软,不停地给主人磕头,抖着声哭喊:“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啧这就兜不住了,真没意思。张恕无聊地打个哈欠,拿起最后一封信拆开,淡淡道:“还不从实招来。”
信里子君妹妹又在催她回京了,邀她共品佳酿,探讨诗赋策论,这已是这两月以来的第六封了。张庭放下信,往上抛着桃打发时间。
小容停下抽噎,如实将事情报与主人。
听完,张庭握着桃的手一紧,微皱着眉,“你说郎君这段时日一直在喝必孕药,还瞒着不让我知晓?”
小容颤抖着身子,“是。”
张庭若有所思,原来是宗溯仪着急要孩子,难怪昨夜那样主动。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他身子骨还十分强健,根本用不上。
“今日全当我没见过你,勿要让郎君知道。”
“郎君性子机敏,但毕竟年纪尚小,日后遇事若有不妥,你帮着劝谏一二,莫要让他误食浊物坏了身子。”
小容听到主人没有怪罪自己,错愕地抬头,只见张庭面上带笑,直让人如沐春风。
“是,小姐。”小容脸上留着泪痕,埋下头应道。
张庭坐在桌案后面,温声道:“今日难为你了,我也是忧心郎君才这般,本月会让账房给你多拨三个月的月钱作为补偿。”
小容方才还惊慌,现下张庭恢复往日的温和,还要补偿自己,他一下子便沉湎进去,不由有些受宠若惊,跪着谢恩,弓身退下。
但很久之后,他再细细回想这事,都会冷不丁恐惧地打个寒颤。
……
且说京都这边。
韩府一处清幽的凉亭里,母女俩正在对弈。
忽地,韩秉月掷下手里的白子,沉沉叹息。
韩云缨也收回黑子,丢进棋盒。
“母亲又想到那事了?”
韩秉月拳头捶了下大腿,恨恨道:“到手的徒弟飞了,这怎能令为母不气?!”
这三年里,韩秉月越想越气,原本这人她都考校完毕,只等着寻良辰吉日正式收徒,结果临到嘴却,跑了!
还大老远跑通州府去了,着实气煞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