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刀走在前面,高声呼喊:“小仪——”
扎堆的野狗注意到来人,凶恶地伏起身子冲她狂吠。
不过张庭微微扬刀,它们便被寒芒喝住,呜咽着夹住尾巴跑走。
负责乱葬岗的官吏敷衍塞责,直接在尸首上盖一铲子土了事,任由尸臭冲天。
哪怕张庭扯了块巾子捂住脸,还是能闻到恶臭,被刺激得喉间冒出呕意。
行走间,不知踢到哪位仁姐,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晃了几下勉强稳住身形。
她被巾子覆住的脸一沉,不由紧了紧拳头,这些人若有朝一日落到她手上……
在乱葬岗兜了一圈,张庭都没找到小仪,和李瑞莲汇合,见她脸色发白,眼中惊惧不已,想她今晚怕是将前半辈子的死人都见完了,难得宽慰她:“要不你先回马车等等?我一个人也行。”
哪有让东家自己一个人找,自己回去休息的道理?
李瑞莲咬牙,执意坚持。
张庭叹气,似有些遗憾,“那好吧,你去西边找找,我去东边看看。”
她快步往东边走去,待远离乱葬岗,连忙扯下面上的巾子,深深吸入清新的空气。
夜晚无云,明月皎皎。
此处有一汪潭水,倒映着月亮,随风泛起粼粼波光。
张庭缓了半晌,忽然瞥见草丛中闪着两道绿光,她眼神一厉,握紧刀柄。
潜伏的恶狼见被发现,裂开大嘴露出獠牙,猛地朝她扑来。
张庭这段时日的身手不是白练的,侧身闪过,又飞快挥刀往两头狼脖颈砍去,其中一头猝不及防狼头落地,另一头侥幸躲过。
它见同伴死去,自知不敌,兽瞳一缩,紧紧盯着张庭,狼嘴发出威胁的低呼,不停往后退去。
可张庭对狼群记仇素有耳闻,她并不会放过它,几步冲上去,手起刀落,迅速结束它的性命。
她仔细环顾四周,瞅了眼刀尖滑落的鲜血,摸摸下巴,这只小分队竟只有两名成员?
张庭提着滴血的刀刃,继续前行,高呼:“小仪——”
没走两步,见潭水中什么东西微弱扑腾了下。
她眼神微眯,朝那处走去。
待走近一看,不是小仪是谁?或者说宗溯仪。
他隐在朦胧的薄雾中,湿衣紧贴在身上,更显躯干瘦削,乌发披散搭在身后,湿漉漉的,不停淌下水珠。
张庭微微蹙眉,喊道:“小仪。”
听到熟悉的声音,宗溯仪往前的步子徒然顿住,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来人。
心上人打着昏黄的灯笼,直直立在岸边,唤他:“过来。”
宗溯仪眼睫轻颤,空洞的眼中有了神采,干涸的眼眶再度涌出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混着发间滑落的水渍,汇聚在他瘦削白洁的下颌,再骤然坠入潭水。
他犹如绝渡逢舟,猛然扭身朝她奔去。
“张庭!”
宗溯仪被水中的碎石绊住,趔趄往前倒去,张庭丢了灯笼,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起。
明月高悬,树影摇曳。
张庭松开他的胳膊,又抬手捧着他雪白如玉的脸颊,银白的月光洒在他哀戚的眉眼,泛起朦胧的光晕。
他衣衫凌乱,敞露线条优美的锁骨,视线往上,突出而精致的喉结频频颤动。
宗溯仪浑身颤栗,语无伦次:“凭什么?我母亲我祖母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耗尽一生心血,凭什么杀了她们!!”
他望着张庭双目红肿,哭声凄厉:“张庭,我没有家人了!一个也没有了!”
张庭静静注视他好一会,蓦地扔掉手里的刀刃,将他拥入怀中。
她望着皎洁的月亮,一语不发,听着怀里细弱的啜泣声,安抚似的拍拍他的后背。
月白风清,夜色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