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
翌日。
元丰帝新得了皇子,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是老来得子,更不是一般的喜事。
更别说这个皇子还是自己的爱妃所生,比起自己不喜欢的太子和三皇子,这份高兴就更上了一层楼。
刚下了早朝,元丰帝就想直奔惠妃宫中,好好瞧瞧自己新得的儿子,如若不是郭兴提醒他还有好几分奏折没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南书房,草草把奏折一批,就离开了。
可能是心里还多少有几分不得劲儿,所以走的时候只带上了苏德,让郭兴留在南书房整理文书。
苏德紧跟着元丰帝出了门,眼睛的余光瞧见郭兴那随着年纪越发大了而逐渐佝偻的背脊,不由得在心中哂笑了几声。
该!
跟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咱们这位主子是什么脾气吗,还提醒什么啊提醒,以为他会记你的好吗?
错了诶,他只会记仇。
想罢,苏德就不再往旁边瞧,专心侍奉元丰帝上轿撵,一行人扬长而去。
郭兴眼瞧着他们的人影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暗暗地叹了口气,再往下一看,元丰帝方才草草批阅完的几封奏折就那么杂乱无章地扔在自己眼下。
都是什么?
已阅,朕阅……
好嘛,到了后面连两个字都不愿意写了,直接一个大喇喇的“阅”字就摆在上面。
郭兴十分怀疑,元丰帝究竟有没有看完这些奏折上面的内容,想来也是没有的。
他又叹了口气,开始完成元丰帝交代给他的活儿——整理文书。
他生的瘦,如今老了,手背上更是没有多少肉了,瞧着干巴巴的,但就是这双手,能干的不是一星儿半点,没一会儿,就把原本被元丰帝扔的乱七八糟的南书房给整理干净了,焕然一新也不为过,井井有条,井然有序。
过了一会儿,从门外探出个脑袋来,郭兴定眼儿一瞧,原来是自己的徒弟郭定。
郭定也瞧见自己师傅了,见里头也没别人,这才端着茶进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郭兴旁边,嘿嘿笑了一声,道:“师傅您喝茶,都累了半天了。”
跟自己徒弟没什么客气的,郭兴往下瞧了一眼,是自己喜欢喝的茶,伸手接过,可以,温热刚好,不冷不烫,找了个位子坐下,这便喝了一口。
说起来郭定这徒弟,也跟郭兴有几分缘法,前些年,他路过冷宫那片儿,好巧不巧地就碰见这小子搁那儿湖边洗衣裳呢。
好家伙,寒冬腊月的天儿,这小子自己都冻得瑟瑟发抖,手都被冻得发青了,还洗个不停。
照理来说,郭兴是元丰帝自潜邸时候的老人了,跟着皇帝这么多年,什么样儿的惨况没见过,说句不好听的,死人也见了不少了,早就锻炼出来了,这种程度的惨,不应当能让他动神。
可要么怎么说是有缘法呢,他当时瞧见这情况,忽然就动了恻隐之心。
隔两天就找了个由头,自己也没出面,随便指派了个底下的小太监,就把这人给要了出来,调到了御前的茶水房里当差。
对于郭定来说,这一步,是从地底下忽然到了天上也不为过。
再后来,郭兴瞧着这小子机灵得很,干脆收了他做徒弟,还给他改了名儿,从以前的什么小顺子,到现在的郭定。
直到有了自己的名儿,郭定才真正觉得,在这宫里有了根。
他聪明,后来就自个儿猜了出来,自己能从冷宫里出来,一定是师父帮的忙,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孝敬师父,当自己亲爹的那种孝敬。
方才就是,他从茶水间里瞧见皇上带着苏德那个老家伙走了,用脚去想都知道皇上肯定又让他师父一个人整理南书房,他这才泡好茶来找师父的。
从前也有这种情况,他还想帮师傅的忙,一块儿整理文书来着,只不过师傅拒绝了,说是这原本就是他的任务,转手就安排给别人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