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重。
像灌满了烧融的铅,沉沉地坠在枕头上,每一次微小的转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痛。
眼皮也沉得厉害,仿佛被无形的胶水黏住,勉强掀开一条缝,视野里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老屋那带着细微裂纹的灰白色顶棚,此刻却在视野里微微扭曲、旋转,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
喉咙干得发紧,每一次吞咽都像砂纸摩擦,带着灼热的刺痛。
身体深处却一阵阵发冷,即使裹紧了被子,寒意还是像狡猾的蛇,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可皮肤摸上去,又烫得吓人,指尖碰到额头,那热度几乎灼人。
长崎素世试图集中精神,分析这糟糕透顶的状态。
感官错乱,冷热交替,头痛欲裂,肌肉酸痛…这些症状像散乱的拼图,在她昏沉的脑海里缓慢地、艰难地试图拼凑。
“啊…”一个模糊的音节从干裂的唇间逸出,带着灼热的气息
发烧了。
原因呢?混沌的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开始漫无目的地飘荡。
昨天…湖边…对了,湖边。好大的雨…冰冷的雨…淋透了…
什么去湖边?…想不起来了…好像…很烦?烦什么?…工作?…学生?…乐谱放错地方了?…不对…
东京…公寓的窗台…那盆没带走的绿萝…不知道死了没…水…
学校的钢琴…好像有个键音不准…明天得调…不对,今天星期几?…
思维像脱缰的野马,从一个毫无关联的碎片跳到另一个。
工作、生活、过去、现在,搅成一锅滚烫的、粘稠的粥。
她甚至想不起今天有没有课,只记得自己好像需要做点什么…很重要的事…是什么?
手机…对,手机。请假。不能去学校了。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清晰的萤火虫,微弱却执着。
她费力地挪动像灌了铅的手臂,在枕头边摸索。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解锁,找到通讯录,拨通教导处的号码。
“喂…田中先生…”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我…长崎…今天…身体不适…发烧…请假…”每一个词都说得异常艰难,喉咙火烧火燎。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嗡嗡的,听不真切。
她含糊地应了几声“嗯…好…谢谢…”,便挂断了。
完成了一件“大事”,那点微弱的清明瞬间消散,疲惫和混沌再次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家里…有药吗?
混沌的脑子开始搜索。
抽屉…柜子…行李箱…好像…没有。
上次感冒是什么时候?
在东京…助理帮忙买的…现在…没有了。
算了…懒得动…动不了…
她索性放弃了思考,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像一只受伤的鸵鸟,只想在这片昏沉的、隔绝了外界的黑暗与高热中沉沦。
时间失去了意义。意识在昏睡与半梦半醒的谵妄间浮沉。
一会儿仿佛置身于灼热的沙漠,烈日炙烤,口干舌燥,拼命寻找绿洲却只看到海市蜃楼…
一会儿又像坠入冰窟,四周是墨绿色的、粘稠的湖水,冰冷刺骨,无法呼吸,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
耳边是各种扭曲的声音:雨声、风声、大提琴走调的嗡鸣、模糊不清的人语…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
眼前闪过破碎的光影:旋转的天花板、湖面冰冷的雨点、舞台上刺目的追光…还有…一抹模糊的、晃动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