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小,又刚与心上人情投意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听不了这些生离死别的话,所以李翊只好放弃。
许是因为知晓了李翊或许有一天会先她一步离开,孟顽这几天经常黏着李翊,恨不得无时无刻都与他在一起。
宫里的人只觉得圣人与娘娘感情似乎更好了,可只有李翊看出孟顽眼中淡淡的悲伤,她这几日总是有些闷闷不乐。
李翊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说这些事情的,为了一些没影的事情,惹得孟顽为此伤心。
其实孟顽不开心并不是全都因为这些事情。
近来她开始学着一个人处理一些简单的宫务,刚接手时,一切都很是顺利,她做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只是事情一到了尚宫局这边就变得有些难办了。
郑尚宫似乎是有许多法子与她作对。
不是拿各种规矩做理由,各种拖延不办事,就是用孟顽年轻、不经事做借口暗示孟顽这个小皇后担不起事。
范南秋也曾暗示过她,若是实在拿郑尚宫没法子,可以去找圣人,让圣人为她做主。
可孟顽却摇头拒绝了,坚定地告诉范南秋,她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李翊日理万机,时常批阅奏折到深夜,孟顽不忍心用这些小事麻烦他。一个郑尚宫他可以帮自己处理掉,可日后要是再遇到王尚宫、李尚宫,难道她次次都要让李翊出手帮忙吗?
这不是孟顽想要的结果。
她是要做他的妻子,做他的皇后,与他一起担负起大雍的兴衰。如果连这些事她都做不好,如何能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分担寒潮、风雷、霹雳①。
所以面对郑尚宫的倚老卖老,孟顽也没有向李翊提过一字半句,她正在行动证明,她可以做好皇后该做的每一件事。
但绿烟与云苓却不忍心她为了一个郑尚宫焦头烂额,便趁着孟顽没注意,求了范南秋将此事告到了李翊面前。
李翊听闻此事,只是抬头问了一句,“皇后怎么说的?”
范南秋将孟顽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一遍。
她垂首静静等待李翊对郑尚宫的责罚,可却迟迟不见李翊出声。
“退下吧。”
听到李翊让她退下,范南秋有些不敢置信,按照李翊对孟顽的宠爱,他应当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郑尚宫,所以李翊的回应让范南秋很是震惊。
其实不仅她震惊,冯士弘也很是诧异,等范南秋退下之后,他大着胆子问道:“圣人,奴婢斗胆,有一事不解。”
李翊头都没抬,就知道冯士弘要问的什么,“你是想问,朕为什么不帮她直接了结郑氏吧?”
冯士弘谄媚一笑,“圣人英明。”
将手中的笔搁下,李翊看了一眼窗边,外头阳光大好,丹垣皓壁,青色的琉璃瓦上像是被镀了一层金,窗棂边还摆放着一个青色长颈瓶,里头被人随手插上了几支石榴花。
那是昨日孟顽在来宣政殿的路上随手折的,她觉得好看便摆在了窗边。
没有特意修剪过,只是随意地插在瓶中,恣意随性,与石榴花的浓烈灼灼,极为相得益彰。是太极宫中没有的,也是难寻的,一股生机勃勃的野趣。
他蓦地笑了起来,似乎又看到了昨日孟顽坐在窗边摆弄这些石榴花的模样。
“她不是说可以处理好这些事吗,朕信她。”
孟珈那日满脸是血的被丢出太极宫,回府后他便知晓,自己怕是彻底完了,果然当天下午他便被罢免了官职,成为一介白身。
从前他的所做所为皆被公之于众,原本还在观望的众人,这下彻底知晓了他做下的恶事,孟府瞬间墙倒众人推。
贬妻为妾,为文人士族所不耻,也难怪皇后不认他这个阿耶,如今能留他一命已是开恩,眼下他又无一官半职,后半辈子怕是难过了。
原本蒸蒸日上的孟府瞬间一落千丈,孟珈维系了一辈子的好名声也毁于一旦。
他如今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一出门旁人对他的嘲讽便倒海翻江一样涌来。
在府中日日面对疯癫的杨书容,让他心力交瘁。
遭了帝后厌弃,府中的下人也跟着见风使舵,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服侍起来也不尽心。
竟然让杨书容给偷跑了出去。
府中下人不得力,孟珈怕她在外惹事连累自己,只能亲自去寻找。
他找了大半个长安城,终于在一个破旧废弃的宅子中找到了杨书容,可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此,她身边还有一个带着面具看不清样貌的人。
等他将杨氏带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夏日的甘露殿凉爽无比,冰块散发的冷意可蔓延至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孟顽今日起的晚了些,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云苓小心地为她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