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热闹还没散去,正月里头的病人们相互道贺着新年。
回春堂的骡马拉着两辆车,小腿处包裹着棉布的蹄子轻轻刨地,响鼻冒出呼呼的热气。
听说近期风寒的人太多,回春堂的少东家心善,主动带上了一些常见的药材,避免下人们再多跑一趟。
“……我要与周师兄同去李府看诊了。”
“嗯。”陆贞柔看起来兴致不高,她站在回春堂门口,一截小指悄悄勾着宁回的衣袖。
雪地中的少女肌肤白得像是雪一样,又因为微红的双眼、透着粉的血气,显得比雪艳上万分。
“还有,刘教习近期时常与你攀谈,怕是不怀好意,你多加小心,万一他今日又来,你等我回来,或是跟在祖父身边。”宁回向来恬静的神色隐含几分担忧。
“刘教习”这号人物来得殷勤,不消他人提醒,回春堂上下皆知这位教习是司马昭之心。
——定是见陆姑娘生得极好,想送去教坊间卖好上官罢。
“我晓得了。”说完这话,陆贞柔飞快地瞥了一眼车辆,语气酸涩又不敢让人察觉,只得强撑起精神,对宁回勉强笑道,“早去早回。”
俩人在回春堂匾额下依依不舍的样子腻歪极了,偏偏伙计还不敢打扰。
宁回刚替陆贞柔挽起鬓边的一缕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还是周生催促着“时辰不早”,这才一步叁回头地上了车。
周生驾驭其中一辆蓝篷底的车,一梢鞭子,骡马撒开欢似的走得又快又稳。
有好事的病人见陆贞柔还在站门口往那两辆出诊的马车,当即笑道:“小俩口真是儿女情长,小宁大夫不过才出去叁五步,陆姑娘怎得就做起望夫石了?”
要是在往常,陆贞柔必然恼羞成怒,去找那病人斗上一斗才肯罢休。
只是眼下心事沉重,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去跟嘴欠的病人对持。
她恨恨地瞧了一眼那多嘴的病人,摔起帘子往内堂走去,边走边说:“你的精神这么好,想必可以用黄柏送服入药了!”
“呀,陆姑娘害羞了——”
坐在蓝篷子里的荧光摸了摸耳垂,那儿处挂着一对赤金相思子的坠子,是她昨晚向陆贞柔要来的——
只因刘教习来的愈发勤快,荧光只得缩在竹楼,不敢越雷池一步。
对方处处逼迫,反到促使荧光下定决心。
昨日,荧光偷偷拉着陆贞柔说话。
“璧月,你比我还小,却已经自己拿主意了,这次便让我想罢。”荧光笑得有些勉强,她见陆贞柔眉宇间的担忧,知道是因为刘教习的缘故,忽地说道,“璧月,你送我件想念罢,这样我去哪儿都能记着你的好。”
这话一说出口,荧光反而觉得松快许多。
陆贞柔并不勉强,想着时间还有很多,便从宁回房里拿来自己的匣子,在荧光面前一一展开:“你喜欢什么,想拿多少,便拿罢。”
荧光看了眼满满当当的首饰,刚想要揶揄陆贞柔几句,但见陆贞柔兴致不高的样子只得作罢。
在满满一堆首饰里,荧光一眼便瞧见了那副相思子耳坠,说:“就这个了。”
她又见那支蜻蜓梢头的簪子,说道:“这个也给我罢。”
陆贞柔点点头:“好,我为你戴上。”
荧光的头发还未长回来,陆贞柔只得将那根簪子插在荧光的小啾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