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进来时,满堂皆为惊讶。
周莠成见他未着官服,而是身穿粗麻布衣,手中高举如千钧重的白布包袱悬至头顶,步伐沉凝,一步一步,迈入堂中。
事态在慢慢地不受控偏离,周莠成瞳孔骤缩,心中惶惧愈发强烈。
“草民齐司,今日状告榕郡郡守周莠成三大罪状!”
状词不似谢天那般高亢,而是语气徐缓,字字清晰,却如雷点砸坠落地。
“其一,杀人灭口,藏尸灭迹!”
“砰”的一声,齐司解开包袱,几块沾染暗红血污的石块飞溅而出,与青石地砖猛然撞击。
与其一同掉落的还有块黑色令牌,周莠成看到的瞬间,目光随之惴惴惊惶。
“招摇山浮罗江畔,一处隐蔽岩洞中数十具尸首皆遭利刃穿心,或一刀毙命,血流成河,死不瞑目!”
“其中本该与周莠成之女同去墨阳的周郴竟也毙命于其中。”
“其二,监守自盗,蛀空国本!”
齐司双膝直直下跪,他将白布包袱扬开摊放在地,而后从袖中抽出短刀划破食指,血迹流落如狼毫般刚劲有力,白布之上字迹刺目惊心,石破惊天。
只听他声色凄凄,一字一唱道。
“此次税银案被周莠成偷梁换柱,将那十万两税银藏于浮罗山岩洞之中,剩余四十万辆却不知行踪。
“自其上任榕郡郡守八年间,便私设暗账,榕郡粮饷,筑堤公款,商户税银等多笔巨款皆被其巧立名目,全数侵吞。如此贪蠹之人竟藏于朝野,实乃大周不幸!榕郡不幸!更是愧对榕郡万千百姓!”
血书既成,齐司深吸口气,狠戾的目光利剑般只待出鞘,恨不能杀穿站在堂前已然惨色的周莠成。
“其三!”
“构陷忠良!欺君罔上!”
他指尖微微颤动,缓缓指去,咬牙切齿道。
“周莠成为掩盖其罪行,买通人证,伪造书信,设计嫁祸于榕郡郡县齐明楷,企图制造冤案,令忠良蒙冤!就此逍遥法外!”
“此人手段歹毒,蛀虫之首,其心当诛!”
“此乃草民齐司上告三大周莠成之罪状,万望侯爷明察秋毫,查清真相,还给郡县大人一身清白,还给榕郡百姓一片净土!”
话音静滞,堂内一片死寂,唯有齐司鼻息间吐出的粗喘在无声狂怒。
周莠成面如金纸,身形恍惚间摇摇欲坠,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看向身旁的褚炀,颤声冤鸣。
“侯爷明鉴呐!下官冤枉!下官实在是不知这齐郡卫意欲何为啊!”
抽泣声枯老,沙哑,通红的眼眶布满血丝,满是震惊与痛心疾首,仿佛下一刻便将泪如雨下。
褚炀见他颓然跪在自己身前,沉声一叹:“周大人快快请起,本侯并非一叶障目之人。”
他顿了顿,抬眼环视着堂内众人,神情淡然。
“本侯,只信证据。”
“周大人有何冤言尽管说出便是。”
周莠成被褚炀扶起,他看向齐司,难以置信地重重摇头,语气中溢漫着沉冤莫白的悲愤。
“齐郡卫,本官待你不薄!为何如此构陷本官!”
“初入府衙之时,你无根无基,遭人排挤,是本官当面维护,惩处了那些出言不逊之人!不求你知恩图报,可如今你却恩将仇报!用这般莫须有的罪名构陷于本官!实乃农夫与蛇之典范!”
周莠成猛然转身,看向堂上萧何二人,又回身看向齐司,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你状告本官毁尸灭迹,证据何在?”
“仅凭这周府令牌与那几块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石头便敢断言?”
他弯身捡起令牌,紧紧握在手中示向众人:“这个令牌做工并非昂贵,或可盗用,亦可伪造!”
而后目光尖锐地刺向齐司:“周郴是我府上管家,可自他同小女出嫁墨阳后,本官便没有他的音讯,至于他去哪里,活着,还是亡故,本官无从得知,更遑论那令牌,许是路上掉落,被人杀害夺走,犹未可知。”
“这些事情为何到你齐司的嘴里却成了本官杀人灭口,藏尸毁迹此等重罪!”
“自税银案发生之后,本官便为齐大人与陈将军四处奔走,探查线索,本官比任何人都不愿齐大人下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