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公务车在夜色里穿行,车窗外的路灯连成模糊的光带。
阿哲紧紧的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汗。他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排。赵文山瘫在座椅上,闭着眼,手腕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折,脸上没一点血色,呼吸很微弱。林序坐在他旁边,低着头看个人终端,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沈酌靠窗坐着,侧脸对着外面,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里没人说话,只有引擎的嗡嗡声。
通讯器响了。阿哲看了一眼,是“守夜人”的加密频道。
“人带出来了?”是“铁壁”理事的声音,比平时更沉。
“带出来了,赵文山重伤昏迷,我们都没事。”林序回答,声音平静,“但他的住所被空间湮灭装置摧毁,现场什么都没留下。对方灭口很彻底。”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吸气声。“知道了。直接送到‘黑狱’最深层的零号隔离间,最高警戒级别,除了你和沈酌,任何人不得接触。医疗组会立刻到位,在他醒之前,我要他活着。”
“明白。”林序切断通讯,对阿哲说,“改道,去‘黑狱’。”
阿哲点头,立刻在导航上输入新坐标。公务车在一个岔路口猛地转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朝着城市另一端的秘密监禁区驶去。
“黑狱”不是正式名称,是时空局内部对一些绝密、高度戒备的特殊监禁区的代称。零号隔离间,更是其中规格最高、防御最严的地方,专门用来关押最危险、最重要的犯人。
一个小时后,公务车驶入一片看起来像是废弃工业区的建筑群。穿过几道伪装的门禁和能量力场,最后停在一栋没有任何窗户、外墙涂成哑光黑色的方形建筑前。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一队全副武装、穿着黑色重型动力甲、脸上带着全覆盖式面罩的守卫立刻上前。他们动作迅速,沉默无声,从车上抬下昏迷的赵文山,放进一个特制的、布满能量抑制符文和约束带的移动维生舱,然后推着舱体快速进入建筑内部。
林序、沈酌和阿哲跟在后面。建筑内部通道错综复杂,光线昏暗,只有脚下的指引灯发出幽蓝的光。空气里有种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冰冷味道,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和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他们穿过至少七道需要不同权限验证的合金闸门,最后抵达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金属大门前。门自动滑开,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四壁和天花板、地板都是同样的灰色金属,光滑得能照出模糊的人影。房间中央固定着一个同样材质的金属椅子,椅子周围连接着复杂的管线和能量节点。赵文山已经被固定在椅子上,维生舱移开了,他手腕的断骨被简单固定,身上连接着生命维持设备,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看不清脸的人正在操作仪器。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精神波动异常,有深度自我意识封闭的迹象。可能是启动了某种心理防御或自杀程序。”一个防护服人员对林序低声汇报,“我们给他注射了高浓度的精神稳定剂和神经阻断剂,防止他苏醒后自残或自杀,但也可能影响后续审讯效果。”
“先保住命。”林序说,“他脑子里的东西,比他的命重要。”
防护服人员点头,退到一边继续监控。
沈酌走到椅子前,低头看着昏迷的赵文山。赵文山脸上的皱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深,花白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很狼狈,很苍老。但沈酌眼里没有一点同情,只有冰冷的审视。这老狐狸,知道太多,也藏得太深。必须让他开口。
“什么时候能醒?”沈酌问。
“药物作用下,最快也要四到六个小时。但即使醒了,精神防御也会很强,常规审讯手段效果有限。”防护服人员回答。
“够了。”林序走到房间一侧的控制台前,调出赵文山的详细档案和所有已掌握的证据投影,“等他醒了,我和沈酌亲自审。你们出去,在门外待命,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包括你们自己。”
防护服人员和守卫们对视一眼,没有异议,依次退出房间,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关闭,将内外彻底隔绝。
房间里只剩下林序、沈酌,和椅子上昏迷的赵文山。仪器发出单调的嗡鸣,屏幕上跳动着赵文山的心跳和脑波曲线。
“你觉得他能吐出多少?”沈酌拉过控制台边的一把椅子坐下,动作牵扯到伤口,他皱了皱眉,但没出声。
“不知道。”林序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快速敲击虚拟键盘,调出“黑狱”的内部防御日志和赵文山入监后的所有监控记录,快速浏览,“但他知道‘清扫者’指令,知道‘钥匙’和‘裂空计划’,甚至可能接触过核心。他背后的人,不惜用空间湮灭装置灭口,说明他很重要,或者,他知道的太多。撬开他的嘴,我们就能离阴影更近一步。”
沈酌“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休息,但全身肌肉依然处于一种微妙的警戒状态。胸口伤处的疼痛一阵阵传来,但更让他心里发沉的是赵文山最后那句话——真正的棋手,还在后面。
四个小时,在死寂的房间里,过得很慢。
林序一直没坐,他站在控制台前,一遍遍梳理已有的线索,将赵文山的履历、人际关系、经手过的项目、所有可疑的资金和物资流动,全部拆解、重组、交叉对比,试图找出任何可能指向“棋手”的蛛丝马迹。他的大脑像一台永不疲倦的机器,高速运转,但得出的结论依然模糊。赵文山的权限不低,人脉很广,能接触到很多核心信息,但似乎又始终游离在真正的决策圈边缘。他更像是一个执行者,一个连接内外的“管道”,而不是下棋的人。
沈酌中间睁开过几次眼,看了看林序挺直的背影,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复杂到令人头疼的数据流,没打扰他,只是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支营养剂,拧开喝了,又摸出支没开的,走过去放在林序手边。
林序动作顿了下,拿起营养剂,慢慢喝完。冰凉粘稠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点虚假的饱腹感。
“有发现吗?”沈酌问。
“没有直接指向。”林序摇头,声音有些哑,“但他过去三年,有十七次未经报备的、非工作目的的离境记录,目的地分散,停留时间很短。每次离境前后,时空局内部都会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意外’或‘泄密’,最后都不了了之。时间点对得上。”
“见接头人?”沈酌眼神一冷。
“很可能。”林序调出那些离境记录和对应的“意外”列表,“但对方很谨慎,用的都是无法追查的假身份和加密通讯。赵文山是唯一的活口和连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