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是西崖一处偏僻瞭望哨的出入令牌。
而这个哨所,恰好在春猎前日,曾被临时抽调去加强三皇子营地外围的警戒!
淬毒的冷箭、与三皇子外家曾有牵扯的标记、以及本应出现在西崖哨兵身上却诡异出现在此地的令牌碎片,还有崖下的那具尸体……
这些线索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了另一种可能:除了明面上的大皇子与宰相,还有那个看似置身事外的三皇子,利用西崖的地利,在五皇子与狼王搏斗最危急的时刻,潜伏在暗处射出了致命毒箭,意图将刺杀伪装成意外或大皇子所为。
“立刻将此处严密看守起来!所有发现之物,加印封存,即刻快马呈报陛下!”孟浣沉声下令,“五殿下坠崖……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夜色深沉,营地的喧嚣逐渐沉寂,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车马准备声和巡逻士兵规律的脚步声。
在这片即将被遗弃的营区边缘,一间不起眼的破旧猎屋内,几点烛火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几张苍白而惊惶的面孔。
他们是崔阮青一手提拔安插在各部门的心腹,官职或许不高,却占据着关键职位,平日里依仗宰相权势,也算风光无限。
然而此刻,他们如同丧家之犬,偷偷摸摸地聚集于此。
“相爷……相爷就这么倒了?”一个从五品的,负责管理部分粮草调度的中年男子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还有大殿下……这怎么可能?!”
“证据确凿!玄明卫亲自拿人!陛下盛怒!还有什么不可能!”另一个看起来稍显镇定、但眼底同样布满血丝的官员压低声音嘶吼道。
他是宰相门下一位负责文书往来的书记官,知道更多内情,“勾结外敌!谋杀五皇子!哪一条都是灭九族的大罪!”
屋内只能听到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那我们……我们怎么办?”一个年轻些的官员忍不住问道,“我们平日里没少替相爷办事……陛下清算完相爷和大殿下,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们了?”
这句话戳中了每个人的心思。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
“完了……全完了……”那位粮草官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树倒猢狲散……我们这些依附大树的猢狲,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抄家、流放、甚至……砍头……当年萧家和封家那样风光,不还是成为了一捧黄土,我们甚至还不如他们……”
“不能就这么完了!”忽然,一个一直沉默着的武将猛地捶了一下墙壁,他是崔阮青安插在赤炎军中层的一个校尉,此刻一脸狠绝,“相爷和大殿下倒台,我们失去倚仗,日后在朝中必然寸步难行,以往得罪过的人绝不会放过我们!横竖都是死,不如……”
他话没说完,但那股鱼死网破的劲儿已经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你疯了?!”书记官厉声打断他,“劫囚?刺驾?那是自寻死路!如今营中守卫森严,我们哪来的人手和本事?”
“守卫森严?”校尉冷笑一声,指了指外面的空旷,“赤炎军部分被楚昱珩带走去寻五皇子了!玄明卫也分派了大量人手看守囚犯、清明线索!其他几位将军虽然还在,但人马不足,拔营在即,队伍冗长,正是最混乱的时候!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环视众人,声音沙哑:“要么,等着回京后被一一清算,死无葬身之地;要么,就拼死一搏!若能救出相爷和大殿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不能……制造足够大的混乱,趁乱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总好过坐以待毙!”
他的话像魔鬼的低语,点燃了这群末路之人内心深处的火焰。
那校尉见有人意动,压低了声音:“况且……我们并非全无倚仗,相爷与琉倭那边,并非全无联系。此次事发突然,他们或许还未得到消息,或即便得知,也未必甘心就此放弃多年来在中原的布局和投入。”
几个人眼神闪烁,显然被说动了。
他环顾四周,确保隔墙无耳,才继续道:“我们可以设法联系他们。告诉他们,若相爷和大殿下就此倾覆,他们在朝中的内应便荡然无存,以往所有谋划尽数付诸东流。如今皇帝銮驾即将返京,护卫力量分散,正是他们制造恐慌,甚至……趁乱牟利的天赐良机!”
书记官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引异族介入?这……这是引狼入室!万一失控……”
“失控?”校尉狞笑,“我们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吗?局面越乱,我们才越有可能趁水摸鱼!让琉倭的杀手去冲击銮驾制造混乱,去强攻囚车尝试救人……成,则我们或许能拥戴相爷和大殿下绝地翻盘;败,也能将这趟水搅得更浑,让皇帝看看,清除相爷会带来何等动荡!甚至……”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甚至可以设法将勾结异族、行刺陛下的罪名,甩给那些此刻正得意洋洋之人!到时候,谁又能说得清真相?”
疯狂的计划在小小的猎屋内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