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快,张嘴,先把药吃了!”她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急切,目光紧紧锁住唐棠,那眼神灼灼,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她是我的,只有我能照顾”**,完全将身后重伤的云微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云微手腕上还残留着颜颜方才有些用力的触感,她看着颜颜那几乎将唐棠整个笼罩住的、充满保护欲和独占意味的背影,聪慧如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了悟,随即是一抹难以言喻的黯然和自惭形秽。她默默地收回手,不再试图上前,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努力调息,试图压□□内翻江倒海般的痛楚和那莫名涌上的心酸。
而唐棠,在被颜颜略显强硬地喂下丹药后,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洞内发生的一切,云微带着泣音的安慰,颜颜突如其来的打断和那带着火药味的语气,她都模糊地感知到了。丹药化作暖流在干涸的经脉中缓缓流淌,带来一丝生机,也让她恢复了些许清明。
她的目光,带着惯有的清冷,首先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颜颜脸上。
只见颜颜鼓着白嫩的腮帮子,粉润的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噘起,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笑意的杏眼里,此刻却翻涌着委屈、焦躁,还有一丝强装出来的凶巴巴,活像一只被抢了最心爱玩具、正龇着奶牙捍卫主权的小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在确认她的状态,又像是在无声地强调着自己的“所有权”。
这副神情……唐棠从未在颜颜脸上见过。
不是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快乐,不是对敌时的凌厉果决,也不是撒娇耍赖时的软糯黏人,而是一种……带着稚拙的、近乎本能的……**独占欲**。
这个清晰的认知,像是一颗投入古井深潭的石子,在唐棠沉寂的心湖中,荡开了一圈清晰而持久的涟漪。她微微一怔,清冷的眸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深沉的了然。
她静静地看着颜颜那双几乎要喷火、明确写着“你不许让别人碰”的眼睛,看着她即便在喂完药后,依旧下意识紧紧攥着自己衣袖一角的手,心中那股因重伤、疲惫和过往阴影而凝结的冰冷坚冰,竟被这笨拙而炽热的情绪,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没有说话,没有抽回衣袖,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只是用那双恢复了些许神采的墨玉眸子,平静地、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回望着颜颜。
洞内一时陷入了奇异的寂静,只有篝火燃烧时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云微极力压抑的、细弱蚊蚋的咳嗽声。
颜颜被唐棠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强撑起来的气势不由得矮了下去,鼓起的腮帮子也慢慢消瘪。她这才恍然想起旁边还有个伤势沉重的云微,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懊恼和歉意,连忙又手忙脚乱地找出最好的疗伤丹药,转身塞到云微手里,语气带着别扭和真诚的歉疚:“云微师妹,对、对不起啊,我刚才……我刚才太着急了,你快吃药!”
云微接过丹药,虚弱地弯了弯唇角,摇摇头,声音轻缓:“没关系,颜师姐,我明白的。”她顺从地服下丹药,便重新闭上眼睛,专心引导药力,不再发出任何声响,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颜颜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立刻又转回身,将所有注意力重新投注到唐棠身上。她看着唐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心疼得无以复加,刚才那点莫名的醋意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担忧和后怕。她凑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唐棠微弱的呼吸,小声地、絮絮叨叨地开始念:“棠棠,你还疼不疼?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你刚才吓死我了,我真怕你……”
看着她这瞬间从“护食小老虎”切换回“担心主人的大型犬”的模式,唐棠的心湖再次泛起微澜。她垂下眼睫,浓密的阴影遮掩了眸中流转的复杂情绪,只是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调息便好。”
然而,她依旧没有动,任由自己的衣袖,被颜颜温热的手心紧紧包裹着。
颜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无声的纵容,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被一种巨大的、暖洋洋的安心感和隐秘的喜悦所取代。她得寸进尺般又往唐棠身边蹭了蹭,肩膀几乎要挨上唐棠的,这才觉得心落回了实处,开始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又心有余悸地描述起刚才自己有多害怕,灵力透支时有多慌乱。
唐棠安静地靠在洞壁上,合着眼,似乎在专心调息,又似乎在认真聆听。偶尔内腑传来尖锐的疼痛,会让她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轻蹙一下,但她始终没有打断颜颜那带着点语无伦次,却充满生命力的絮叨。
洞外,夜色深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远处的礁石,呜咽的风声穿过林隙。洞内,小小的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映照着三个劫后余生的少女。一份悄然滋生、带着青涩酸意与笨拙甜蜜的占有欲,如同一颗被小心翼翼埋下的种子,在这充满血与危险的夜晚,意外地落入了心田的土壤。
而唐棠,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确切地,感知到了这份截然不同、汹涌而至的情感,来自于那个如同赤焰般、固执地想要照亮她所有阴霾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