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吃蛇的档口,她亲自在蛇笼里挑了四条蛇,一条金甲带,一条过树榕,一条饭铲头,还有一条贯中蛇,用来烹饪蛇菜中最名贵的一道“一气贯三焦”。
按照过去的老规矩,给了摊档老板一枚鹰洋当赏钱,她坐于一张空桌前,从包包里拿出一个修长的银质烟盒,打开盒盖,取出一支细长的香烟——通体洁白,直径不到市面香烟的一半,长度两倍有余。
这是香港卷烟厂试制的女士过滤嘴香烟,没有包装、没有品牌,也没有上市销售,只通过陈燕散给一批“特定”的女烟民品鉴,经过一段日子,约定俗成有了一个名字——特供。
她拿出一个修长的打火机点着香烟,优雅地吸了一口,噘起嘴吐出一个烟圈,随着烟圈变大,她又吐出一个烟圈从前一个烟圈中间穿过。
烟圈一个接一个,她玩得不亦乐乎。
吐烟圈很邪乎,少数人一学就会,多数人永远学不会,她是一学就会的少数人,见冼耀文玩过一次,问了问其中诀窍,然后就会了。
当她吐出第七个烟圈,肖天来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从包里取出用报纸裹好的袁大头,放在桌面推给肖天来,“明天你去澳门的赌场试试。”
肖天来右手按在报纸上,说:“什么时候能大批出货?”
“现在二十四小时机器不停,一天能印七万枚,凑够一百万枚给你送来。”
“好。”
肖天来抱起报纸就走,一点要和陈燕共进晚餐的意思都没有。
陈燕目送肖天来离开,心里暗赞冼耀文一句仁义。
冼耀文自从上次在山今楼见了一次肖天来,这位老队长一直没有找过他,也没有打着他的名号在外面招摇,肖天来这么会做,他也投桃报李,袁大头这桩生意带上肖天来,让其分一杯羹。
正事搞定,今天没有其他正事的陈燕心神松弛下来,手放在颈后扭了扭脖子,感觉身上有点酸软,想着吃完饭去张记松松骨,不要张记服务,就找张记的儿子,小雏鸡一只,白白嫩嫩,手按在身上酥酥麻麻,心痒痒。
“唉,先生看来是不会采我这朵花了,荒了快一年,不守了,找只雏鸡补补身子。”
“先生、夫人,溪香鱼马上就好,可以吃了。”
“来了。”
冼耀文带着陈锦璇坐起,来到竹簰中央的矮桌边坐下,看着女人用长竹筷从锅里捞起最后一条鱼,“还不知道老板娘怎么称呼?”
“客人都叫我阿珠嫂。”
“陈阿珠?”
“是。”
“那我还是叫你阿珠姐。”
陈阿珠将菜盘放于矮桌,轻笑道:“先生叫什么都行。”
冼耀文从筷筒抽了三双筷子,一双递给陈锦璇,一双搁在自己碗上,一双当公筷夹起一条鱼放进陈锦璇碗里,旋即放下筷子,看向刚从水里捞出一个网兜的陈阿珠,只见她从网兜里倒出拳头大小的大溪虾,麻利地剥壳。
看了片刻,朝站在簰尾的谢停云看了一眼,谢停云微微颔首。
“阿珠姐,你没吃晚饭吧?”
陈阿珠抬头瞥了冼耀文一眼,“我们开饭馆的,吃饭都晚,三点钟吃的午饭,晚饭要等到八九点。”
冼耀文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等我们吃完上岸,阿珠姐要错过饭点,如果不嫌弃,跟我们一起吃吧。”
陈阿珠冁然一笑,“先生不用记挂我,生意好的时候,吃饭的点就没有准数,习惯了。”
“还是一起吃,不然我过意不去,阿珠姐请放心,你吃的我也会付钱。”
“好吧。”陈阿珠未再推辞,“先谢过先生。”
冼耀文起身来到陈阿珠身前,蹲下帮着一起剥虾,“我姓冼,冼耀文,从香港过来的,在这边做点生意。”
陈阿珠在冼耀文脸上凝视片刻,低头接着剥虾,“冼先生做什么生意?”
“什么都做一点,茶叶、香蕉、蔗糖,最近打算做客运生意。”
“巴士吗?”
“对,今天会来景美,就是为了勘察线路,这边是不是有不少人会去台北市区卖菜?”
“我们这里的溪香鱼、溪虾、鸡是出了名的,每天都有人一大早拿去台北卖。”
“你说我要是每天三点半到四点半开通两趟车,能坐满吗?”
“车费不贵的话,四趟车也能坐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