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风波与干清宫暖阁那场令人心惊肉跳的偶遇之后,秦卿许本以为可以暂时回归平静,埋头于翰林院庶吉士的功课,以及准备即将到来的春祭大典相关礼仪。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新科榜眼唐清茸那旺盛的好奇心与自来熟的热情。
这日傍晚秦卿许刚从翰林院当值归来,一身疲惫尚未洗去,便见兄长秦渊澈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唐清茸。
“卿许,你回来得正好!”秦渊澈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喜悦。
“唐贤弟今日来访,说是与你一见如故,有许多学问上的事情想与你探讨。”
“为兄想着,你们既是同科,年纪相仿,正该多亲近。”
“我已让人将东厢房的客房收拾出来了,唐贤弟这几日便住下,你们二人正好作伴,日夜切磋学问,岂不美哉?”
秦卿许闻言,脚步一顿,看着自家兄长那副我弟弟终于交到好朋友了的欣慰表情。
又看了看唐清茸那双亮得几乎能放光、写满了我有好多问题要问的眼睛,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他张了张嘴想要婉拒,却见唐清茸已经笑嘻嘻地凑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亲热得仿佛多年挚友。
“秦兄!你可算回来了!小弟我可是等了你半天了!翰林院的差事辛苦吧?快坐下歇歇!秦大哥实在是太客气了,给我准备了这么舒服的房间,还说让我们抵足而眠,畅谈古今呢!”
秦渊澈在一旁含笑点头,对唐清茸的懂事十分满意:“唐贤弟不必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卿许他性子闷,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你们年轻人多在一起交流,是好事。”
说罢又叮嘱了仆人好生伺候,便心满意足地去忙自己的事了。
秦卿许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再看向身边这个已经反客为主自顾自打量起书房摆设的唐清茸,心中唯有苦笑。
他这位兄长精明于商贾之道,却对这官场中的人情世故,尤其是唐清茸这种心思活络之人的热情,未免有些过于乐观了。
是夜,月朗星稀。
秦府东厢客房内,烛火通明。
两人确实抵足而眠了,不过是各自睡在并排放置的两张床榻上。
秦卿许本想早些歇息,奈何唐清茸精神亢奋,毫无睡意,裹着锦被,只露出一个脑袋,侧身对着秦卿许的床榻,又开始了他锲而不舍的追问。
“秦兄,你再跟我说说江南道的事嘛!那洪水到底有多大?真的能漫过屋顶吗?你们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
唐清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卿许闭着眼,敷衍地嗯了一声,希望他能自觉无趣而睡去。
然而唐清茸显然不会轻易放弃。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神秘兮兮的意味:“秦兄,你睡着了吗?……其实,有件事,我琢磨了好久,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卿许心中警铃微作,依旧闭着眼,淡淡道:“既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便不要讲了,夜深了睡吧。”
“不行不行!”唐清茸却来了劲,索性从被窝里坐起身来,盘腿坐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向秦卿许这边。
“憋在心里难受!秦兄,我跟你投缘,才敢说这话……你听了可别生气,也千万别外传!”
秦卿许无奈,只得也坐起身,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清茸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秦兄,我思前想后,结合那日宫宴上陛下对你的特殊赏赐,还有干清宫里那个叫你哥哥的小丫头……我……我好像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秦卿许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