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旬一直没有表现出太多态度,但每次纪羽和辽光大吵大闹,拿音响轰人时都是他拔掉插头,主持公道。不过每次辽光都会说他偏心。
他们确实没有起过大的冲突,但好像也是因为太过顺遂,才没有攒起抵御风险的能力。
说到底,他们之间不够信任,也不够坚定。
那个顶替他完成决赛的贝斯手则赤裸裸地暴露了承风并不独特的本质问题。
什么梦想啊羁绊啊,都是放屁,他们连乐队所谓的灵魂都没触及到,能走到决赛已是幸运至极。
但纪羽的消失仍然是那条导火索。
纪羽不能无动于衷,也做不到把责任全部推卸。
在那个关头,他确实,更愿意也更希望贺思钧会为他分担他的慌乱、压力,甚至扛过属于他的愧疚。
夜色深深,月光洒落爬上纪羽的脚面。
纪羽怕情绪上头耽误时间,把布置的作业全写了才敢走到露台看手机。
老麦居然在不久前给他拨了电话,先前手机静音了没有听到,想到老麦生气时充血贲张的手臂肌肉,纪羽手一哆嗦就回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好几遍才被接起。
“喂,是老麦吗?”
“不是老子还能是谁?”
听起来很生气,纪羽本就紧张,现在更是在露台转着圈踱步。
什么事能让老麦这么火大?纪羽几乎是立刻想起贺思钧——“今晚我会和老麦单独谈一谈。”
不是让他别多管闲事了,还说会听自己的话,他到底干什么了?
纪羽心底在怒吼,嘴上仍是小心翼翼地猜测:“贺思钧去找你了?”
“呵,”老麦听起来在抽烟,还是抽得很猛的态势,纪羽都能听见他咬扁烟嘴呲地一声,“那个傻逼,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这个姓贺的心思那么恶毒?”
恶毒!天啊,纪羽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贺思钧,感觉贺思钧一下子聪明了十倍不止,心思格外地深沉。
自己用阴险、狡诈来形容贺思钧都显得善良又单纯了。
“你先不要生气,他找你说什么了?我有让他别去找你……”
纪羽的嗓音清脆,老麦的破二手手机音量调得很大,但传来的声音依旧带着模糊,绵绵的,像服软。
旁边的服务员像误解了什么,夸张地挑高眉毛,嘴撅起来就要吹口哨。
老麦瞪了人一眼,走到室外去:“他说和我有话要说,老子上班忙得要死,哪有空理他,结果今儿下午四点不到,他就到餐馆里头坐着了,就点了一份盖浇饭,才八块钱,占了半天位置,要不是我出门抽烟看到——阿雀,你是不是在笑?”
电话那头一时噤了声,隔了一会儿才义愤填膺地说道:“姓贺的真抠!”
“重点不是这个,”老麦把烟灰碾在垃圾桶盖上,“我问他有什么事要说,他说……”-
“没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儿跟老子玩呢,到底什么事,有屁快放。”
老麦啪嗒又点着一根烟,要是纪羽在这,他可能还会顾及一下别让祖国的花朵沾上二手烟,但贺思钧一张臭脸,熏就熏了,不抽一根他心里烦闷。
其实贺思钧找来之前,他也猜出来是为了决赛的事。
贺思钧那时也没报自己的姓名,是阿雀说他姓贺,于是大伙就都小贺小贺地叫。
小贺和阿雀形影不离的,每次排练阿雀都带着他,说是他离不开人,众人察觉出点异样但也看破不说破。老麦平常和他交流也不多,深的更没多问。
决赛当天,也是贺思钧给老麦发来消息请假,因此老麦知道,那天阿雀一直都和他在一块儿,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纪羽本人也只有贺思钧清楚。
纪羽明摆着不想说,老麦也不想追问。
谁身上没点秘密,无论是大是小,是否和他相关,只要本人不想说,那就没必要知道。老麦不做这种无谓的拉扯。
乐队解散也不是一个小孩的责任。
“我忘了要说什么。”
贺思钧个子比老麦还高点,却穿着一身校服,背了个傻缺的黑书包,老麦强忍住想揍他的冲动:“那你来干嘛来了?”
贺思钧面不改色,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好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