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次钦查处针对他——厄火的围剿行动。
或许是上辈子的他那时候多行不义必自毙,江黎能看得出,这次围剿行动,钦查处几乎是全员出动,为他设下了天罗地网,他孤身一人,寡不敌众,在战术上又吃了个大亏,肩负枪伤,只能狼狈地在掩体中狼狈又仓皇地躲藏,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
江黎不杀钦查官。
所以在整个钦查处提前有计划地针对他进行围剿时,江黎毫无胜算。
他看着监控视频里的自己后背倚着物流中心的铁皮集装箱,一个人半坐在地,手按着伤口,鲜血沿着指缝向外不住地涌,他在很急促地呼吸。
因比常人更敏锐的疼痛令他浑身迅速出汗,但身体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强行将自己抽离出受伤状态,他另一手捏紧匕首,搁在身后,飞速地切割集装箱的铁皮。
从监控视频的另一个视角,江黎看到白严辉正蹲在另一侧潜伏着,无声地向身后队友打手势,带着一队的人,迅捷且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个方向将他包围。
他能看得出,自己虽然察觉了声响的异动,但是他却被许暮带的那队主力部队围困在卡车之间的缝隙里,没办法脱身,而白严辉带队堵住了唯一的缺口。
江黎“啧”了一声。
没想到,上辈子真的就快让一直要嚷嚷着抓他的这傻冒寸头小子成功了。
监控视频中,他被彻底包围,无路可逃,在白严辉冲进卡车铁皮集装箱的缝隙中时,江黎猛地将割开一半的铁皮撕下来,偌大一片,向着白严辉的方向狠狠拍过去,堪堪挡住这队包围而来的钦查官两秒。
两秒,视频中的他拼着枪林弹雨下的重伤,竭尽全力向着围墙边冲过去,围墙外,是那片贯穿上城区南北的大江。
“瞄准要害!就地击毙!”
身后,是白严辉的狂吼,还有顷刻间从枪口中呼啸而出的密密麻麻的子弹的巨响。
子弹如一片火龙,几乎要将他的身形吞噬,身上时不时有陡然一空的麻木感,鲜血便从身上飞射而出。
江黎在千钧一发之际错身闪过,伸手勾住从墙壁边垂落下来的一条钢丝,正纵身翻越围墙,然而,子弹过于密集,刚好有一颗击断了钢丝,他忽然失重下坠,就要被枪林弹雨彻底吞噬。
耳边是剧烈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就在他被迫落地的这一瞬间,在子弹在他瞳孔中迅速放大的这万分之一秒,忽地,一片巨大的阴影从他的头顶坠落!
那是一大片被击落的电网,挡在了他的身前,将激射而来的子弹全部拦截在外。
黄铜与玻璃钢碰撞的一瞬间,迸溅出刺目的火花,瞬间爆发出炽白的电弧,拖着细碎的金红色尾焰,噼噼啪啪勾起一片幽蓝与惨紫的弧光。
电网的阴影遮住天穹上惨白的日光,三色的电弧倒映在江黎的瞳孔中,他的脸颊上,光与影急促变换,明暗的界限变得粗暴而清晰。
这一瞬间,时间几乎凝固一般,极为缓慢,江黎看见电网之前,一颗弹头扭曲变形,金属碎屑蹦飞四溅,都在绝对的亮与暗中被雕刻出狰狞的剪影。
而这剪影倏忽淡去,他的目光透过纵横交错的电网和弥漫的硝烟,他看见了许暮的眼睛。
全副武装的钦查官队长此刻并未将挡风镜拉下,而是架在头顶,纯黑色的口罩上,露出一双深邃的眼。
许暮双手端举亮银色配枪,枪口正缓缓逸散开一缕白烟。
江黎茫然又错愕地看着许暮,却没来得及看清许暮隐匿在瞳孔深处的神情,凝固的时间就骤然加速。
只是电光石火间交错的一刹那,他敏锐地抓住天赐般的时机,瞬间拔地而起,翻过围墙,纵身跃入汹涌的江流中,身形彻底隐匿不见。
咔哒。
监控视频被一根修长的食指点在屏幕正中,视频即刻暂停。
江黎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看见梦里的自己又一次拿起烟盒,向着掌心倒了倒。
空了。
梦里的他低低地骂了一声,把空烟盒扔进了垃圾桶。
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来回回地逡巡,烦躁地拔起一瓶酒的盖子,反反复复掂在手心,又没有心思去调酒,重重地将玻璃瓶放回架子上。
“草。”
他重新往回一坐,将监控视频向回倒退,定格在电网掉落前的一瞬。
江黎和梦里的自己如出一辙地眯起眼睛,把整个脑袋都凑在屏幕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操控着按键,一帧一帧地切换画面。
一帧,子弹在追。
一帧,许暮下意识向前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