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许暮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字字有力,“宋长官,我想,你我二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彼此都心知肚明。”
宋幸脸上的笑容僵住,扯出来的嘴角有些扭曲。
“是,我知道,许钦查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查到了不少。”
“‘我们’。”许暮抓住宋幸言语中的漏洞,他倏忽抬眼,抓住机会试探自己的猜想,“能被宋长官称为‘我们’的,应该是与你的地位平起平坐的,那就是剩下的三位长官,就是不知道是其中的一位,还是三位都有。”
宋幸:“……”
宋幸的额角缓缓淌下一滴冷汗。
这个许暮,感知的洞悉力和思维的敏锐度简直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只怕再说下去,许暮就要从他的三言两语中直接把他们的老底揭个底朝天,既然如此,那不如直接招揽。
“不用猜了,许钦查。”宋幸叹了口气,说,“我们四个,或多或少,都有参与。”
说完,宋幸格外看了许暮一眼。
却见许暮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早已料到了一般,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气得他牙痒,凭什么身陷囹圄受制于人,反而还淡然自若处惊不变?眼神和姿态中,还全然是示意他接着说下去的样子。
如此年轻,又有如此能力和如此魄力。
知道了他们这么多秘密,如果不能为他们所用,就会成为他们最大的敌人。
宋幸将声音放缓:“小许啊,虽然平时我和你没什么联系,但老齐和老卞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也攀个关系,抛去那些官职不谈,我也算是你宋叔。”
许暮的嘴唇微微绷紧。
“其实,今天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宋幸说,“小许啊,你是个好孩子,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想跟你说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
许暮的眉眼微不可察地微微压低,他的声音稍微升起一度:“邀请我?”
见许暮的语气有所变化,宋幸心中隐隐一喜,说:“你不是想知道我那些没按计划下发的钱款都用在什么地方了吗?”
“什么地方?”
“你宋叔我们几个都不是贪污的人,这一大批经费,可都是用在了刀刃上,每一分钱得到的成果,那可都是价值连城!”
许暮的身子微微前倾,观察宋幸的面部肌肉群的变化,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没说谎。
都是真话,甚至提到这件事时,宋幸鼻翼轻微外扩,不断翕张。他在兴奋。
什么事能让他兴奋成这种样子?权势、地位、声望、金钱。宋幸都不缺。他缺什么?
“那,是什么成果?”许暮抛出了引导的问题。
宋幸忽然将声音压低,神神秘秘地靠近许暮,腰背显得更加佝偻。
他轻声、一字一顿地说道:“生、物、科、技。”
许暮双眼微缩,缓缓道:“……西斯特。”
而宋幸却忽然缄口不言,稍微直起腰背,忽然从兴奋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剩下的可就是机密了啊小许,别怪宋叔现在不告诉你,你如果加入我们,宋叔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厚白的玻璃镜片冷光一闪,“小许,你现在好年轻,是多好的机遇啊!你肯定能比我们几个看得更远,见证更多奇迹。”
镜片后,宋幸混浊的眼紧盯着许暮的表情,低声缓缓蛊惑着:“怎么样……考虑考虑?你会收获得比现在更多。”
许暮紧紧抿着唇,搭在膝上的手缓缓握成拳,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突起。
许暮没说话,宋幸的语气令他生理不适。
仿佛钦天监屹立于上城区全体公民之中的那所谓钦领的天命就是一个笑话,保卫居民安全维护律法公证等等誓言也都是笑话。
见许暮似乎还在踌躇,宋幸咬了咬牙,主动抛出更深层次的诱惑,加重砝码:“比如无病无灾,甚至……无尽寿数,所有科技的一切成果,等我们退休之后,以后就都是你的……”
许暮手臂微动,他有些忍不住,他左手飞快按在右手的拳头上,生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揍在宋幸的脸上。
冷静,许暮,冷静。
他下颌线紧绷,脸色一片冰冷。
忽然,许暮脑中响起了一道戏谑的声音。
声音来自于回忆中,他记得那个场景,当是正在黑街,他们被一个保卫亭拦在园区外边,有个人替他们轻轻松松解了局面。
而同样的是,这道声音在此刻响起,恰巧让他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