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瞟了宗溯仪一眼,无辜地说:“可不是娘要你读,是你爹非要,娘可拗不过你爹。”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宗溯仪想把这不要脸的玩意儿脸抓破,听听这是人话吗?
世乐揪着亲爹的衣摆,央求:“爹,咱们不读嘛。崽崽陪你玩躲猫猫。”爹最最温柔了,一定会同意的。
宗溯仪一边在心里痛骂某个狗东西,一边一本正经告诉女儿,“小孩子生下来就是要读书的,爹爹已经让你玩了三年,豚豚该知足了。”
世乐瞳孔地震,好可怕。小孩子竟然生下来就是要读书的?那她落下多少字没写?
她无助望向亲娘,亲娘给她当头一棒。
慈母说:“按常理来说,你还在爹爹肚里时就该自主学习,幼学琼林,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诗经,论语……等等,为娘都给你念过,豚豚学得可好?”
世乐局促呆在原地,绞紧手指头,“崽崽学过这么多嘛?”
慈母回以肯定一眼。
世乐惶恐抱头,“崽崽脑袋坏坏,一点都不记得了。”
慈母爱怜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多读读书就好了。嗯,这话也是你爹说的。”
严父走上前,伸手狠狠疼爱了她腰间的一块软肉。
对着女儿挤出个笑脸:“豚豚还欠了三年的字没写,照例说应当补上,但豚豚是爹娘的孩子,爹娘就忍痛免除了。所以,豚豚要听话读书哦?”
世乐深觉自己捡了大便宜,直敦敦点头,“爹好,娘好。”
开心地两眼弯作月牙。别的小孩苦,她幸福。
第185章
头顶弯月,张庭秘密去了鄞州府一趟。
“有劳。”她戴着黑色的兜帽,侧头对狱卒道。
“大人说哪里话,当初要不是您惩治胡县令,我们全乡人还不知要流亡到何处。”狱卒引她进去,穿过幽暗狭窄的通道,“我们始终记得您的恩义,这点小事算什么?”
“杨大人的事,我们私下也议论过。您也帮忙劝劝,让她将犯官家眷交出来。杨大人她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要什么小公子不行?非要一个破了身的跛子。”
狱卒掏出钥匙开了大门,将门框推到一边,“大人您请,杨大人在尽头那间。您亥时前出来便可。”
墨色披风随主人行走动荡,翻起漆黑的花浪,渐渐与暗室融为一体。
她在一间牢房外顿住,掀掉兜帽。
轻轻唤了声:“师姐。”
借着月光,只见杨辅臣背对着外边躺在一堆稻草上,素白的囚服黑一块黄一块,显得她落魄凄凉到了极点。
她可是荣誉满身、风光无限的传胪啊。
杨辅臣耳朵动了动,缓缓翻过身,布满血丝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她稀疏平常说:“哦,是小四啊。”
“知府派你来劝我?倒是师姐妨碍你上值了,你就跟她们说我顽固不化,怎么都不肯交代,回漳州府去吧。”她默默翻了身,继续躺着。
“师姐,庭是偷跑过来的。你若再这样下去,多年积攒的所有名声、威望,乃至前途,都将前功尽弃啊。”
杨辅臣静了几息,“你的心意我领教了,可我还是那句话,小四你回去吧。”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张庭想不到杨辅臣竟然痴情至此,“师姐就是为他至今未娶?”
杨辅臣颇觉荒唐,低笑一声,“并非,我是真想迎一门高门公子进门。”
“那为何包庇他?”
“我对他总是亏欠的,也算还个人情了。”
杨辅臣从稻草堆里爬起来,刻意离张庭远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一身脏污,倒令师妹污了眼。”
张庭竟有些看不透她了。
“什么人情,需要压上你一生的前途……乃至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