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璀手里满是腥红的鲜血,眼泪伴随哭声倾泻而出,那哭声不是从喉咙传出,而是从胸腔最深处强行撕扯出来的。
“老天真是不公平,竟让你这种人做了父母官!鱼肉乡里,无恶不作。哈哈哈哈,不睁眼的贼老天!”
他哭得面部扭曲到变形,脖子上青筋暴起,往地上重重一击。
“啊——”
他知道胡蝶快死了,他也无力地跌坐在地,双目无神。
这时,一只手颤巍巍抬起,轻轻拭去他左颊的血渍,但将将触及温热的皮肤,终究无力坠落。
她望着一个被树荫遮蔽的方向,“嗬……嗬”眼睛渐渐失去神采,呆滞,黯淡。
纪璀空洞的眼中漫出潺潺泪水,无声无息落下。
……
历朝历代,就没生出过这等稀奇事。
天子御极未满二十年,一次兵祸,三年旱灾,一次全国性质的洪涝,还有这次——人祸引发的洪灾。
成泰年间天灾人祸多的数不清,这说明什么?
“请陛下下罪己诏,广誉四海,以安天下。”御史大夫陈情上奏。
成泰帝一听,头疼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晕过去。列祖列宗究竟哪个没埋好?竟要这样整她?
好在,有人出来为她驳斥:“相大人,您又不是钦天监,凭何说这等天灾人祸与陛下有关联?让陛下下罪己诏?”
成泰帝心头一松,满朝文武总算有个明白人。
再看说话之人,哦,是高璆。得好好嘉……
高璆转头出列,上言道:“启禀陛下,依微臣之见,这几次三番频发的天灾人祸,乃因国本未定,龙脉不稳。微臣恳请陛下立五殿下为太女,位主东宫,以固江山,救黎民于水火!”
成泰帝袖中的手抓紧,盯着高璆恨得牙痒痒,一个个的都惦记她屁股底下的位置,还不如让她下罪己诏!
清流跟浊流不对付,凡是浊流上书陈言的,第一个就要跳出来反对。
刘侍郎站出来呛道:“人祸未平,高大人就迫不及待给主子抢地盘了?真是条好狗啊!可别忘了真正的天子还在上头坐着呢。再者,陛下皇女众多,何曾说过有意五殿下为皇储?高大人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高璆何曾被人这样下了脸面,当即气红了脸,“宁尚书就是这样统管下属的?”瞪着宁远芝,眼里冒出火星子,恨不得将之凌迟处死。
宁远芝眼皮一跳,暗骂了刘侍郎说话没轻没重,把五皇女都得得罪了,若是对方登基,少不得清算清流一众。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抵赖反悔不得:“是高大人僭越了。”
“你!”
浊流一众气不过,纷纷加入战局,当堂与清流官员对骂。
整个金銮殿乌烟瘴气,骂战比菜市场还要激烈。
“够了!”成泰帝受不了这群泼妇,咬牙呵止。
“如今鄞州府一片汪洋,百姓受灾不得解脱,怨声载道。”她揉着钝痛的额头,挑了宁远芝出来,“既然你的人说人祸未平,依你之见,可有良策?”
“或者安抚百姓、治理洪灾,应派何人解决此事?”
第187章
宁远芝顿了下,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随即出列,“微臣在。”
自古时势造英雄,若没有机会,再闪耀的明珠都没有机会出头。
但她手底下不少人苦熬多年,就等一个晋升的契机,该送到谁手上呢?
火光电石之间,宁远芝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从前,想到了现在,想到了以后。
她定了定神,俯身向君王行礼,“安抚民心、平定水患、灾后重建,普天之下舍她其谁?微臣举荐漳州府知州张庭。”最后那刻,她想到了宗相,闭了闭眼,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若只顾党争利益,罔顾天下兴亡,百年之后她有何颜面面见故人?
平定水患的机会,应当交给最适合、最稳妥之人。
清流官员惊讶地瞪大双眼,尚书大人竟然频频向着一个外人?她们视线来回扫视刘侍郎的背影,眼含唏嘘,全然没发现对方袖中的手捏握成拳,咔吱作响。
两瞬后,刘侍郎出列附和:“张庭治水名声远播,一则可轻易安抚百姓,二则经验丰富,治理迅速。微臣附议。”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异样。
高璆冷眼望过去,“宁大人几次三番为张庭说话,怕不是与她有勾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