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严肃且郑重地告诉夫郎:“这才是孩子居住的处所,你方才摸着的那里是装饭的地方。”
宗溯仪:“!”
他目光呆怔,好一会视线下移,温柔地抚着肚子,跟里面的芝麻大小的小鱼崽道歉:“乖崽,爹爹错了。宝宝原谅爹爹吧?”
张庭皱眉瞅着他,还没怎么发育能听懂什么?
感觉碗壁都快凉了,她出声打断这单方面父孩情深的场面,“快喝药吧,等再凉些都不能喝了。”
她舀出一勺小心喂给宗溯仪,对方只能恋恋不舍从与崽儿的交流中抽身,崽崽,爹爹很快就再来找你玩。他一口包住药汁,利落咕噜咽下去。
张庭见状满意极了,又一勺一勺喂给他。
宗溯仪喝得面色如常,不见丝毫厌恶难受,但时间长了惹得他心间徒然窜出无名之火,猛地夺过她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眼神幽怨瞪了张庭一眼,好似在怪她动作慢了,耽搁他跟崽儿交流感情。
张庭抿了抿唇,接过他递来的空碗,转身出去放好,心头莫名有些不对劲。
宗溯仪当爹了,就把她抛到一边?真是小没良心的。
等张庭端了饭食进来,宗溯仪还在跟肚子做游戏,看得她颇为无奈。
“吃饭了。”
宗溯仪狐疑地瞅了眼她身后,“怎么是端进来?家里的小厮呢?”
外边天色渐暗,张庭将饭食搁置在圆桌上,想去将蜡烛点亮,但刚迈出一步又尴尬地退回来。
她坐在木凳上,叹了口气,“哪还有什么小厮?郎君忘了,咱家家产俱都被陛下没收,你看这屋里空空荡荡就知道了。而奴隶收做官奴,雇工散的散走的走,至于老师……找旧友畅谈去了,眼下整个府邸就只剩你我两人。”
“郎君快来吃饭。”摆好碗筷却不见人行动,“愣着做什么?”
她抬头看去,宗溯仪还捧着肚子愣怔在床上。
张庭心底一咯噔,怕宗溯仪多想,走到他面前去,半开玩笑道:“不是欢喜有孩子了吗?还不用饭也不怕饿着他。”手抚弄他披散在身后的发丝,细细安抚。
宗溯仪仰着头按住她的手,睫羽颤了颤,自责道:“都怪我……”别过头眼眶簌簌滑下一窜泪珠,不敢去看张庭的眼睛,“若不是我,妻主也不会连辛苦攒下的家业都保不住。”
他噙着泪自怨自艾,“我也对不住腹中孩儿,将将来临这世间,就要面对日后窘迫的家境。”手指攥紧被衾颤抖着。
张庭一巴掌按在他的头顶,揉了揉,“快下来先用饭。”孕期让哭包更多愁善感了,唉。
宗溯仪突然怒了,满腔自怨荡然无存,将她的手从头上拍下来,在床上站起叉腰瞪着她斥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吃饭、吃饭,莫非你眼里只有吃饭,没有我和孩子?”说这话时,他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哟!真神气,跟只雄赳赳的大公鸡似的。
孕夫孕期多变的情绪,杂糅某人骄横任性的作风,她今日也算深有体会了。
只是张庭淡然一笑,还治不了他?
避开宗溯仪的肚子,将人抱下床按在木凳上,又将碗筷塞到他手里。
“吃饭!”
一系列动作迅猛,宗溯仪落座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不满地小声嘟囔:“才有了崽崽,就对我不耐烦了……”视线往桌上一扫,一荤一素一汤,面相普通。
忽而抬眸真诚发问:“不是说咱家没钱了吗?”这一桌哪来的?
“用灶房之前的剩菜做的,为妻厨艺一般,你将就着吃吧。”
听到说这面前的一切都是张庭为自己做的,宗溯仪顿觉感动,也不觉得菜色普通了,直夸道:“妻主手艺过人,怎会一般?”他夹了筷子送进嘴里,美味可口,香得世间仅有。
他的眼睛弯作月牙,包着饭菜细细咀嚼,愉悦地翘了翘脚尖,感觉自己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试问,谁家妻主愿为夫郎洗手作羹汤?
是他的哦!哼哼。
张庭低声笑笑,心房一片柔软,荡起阵阵涟漪。
傻瓜。
半刻后,宗溯仪咽下口中的饭食,羞涩抬首万般诚恳道:“今日妻主劳累,不过做饭本就是内宅之事,往后便由我代劳吧。妻主专心仕途便好。”
“……”大可不必。
记忆遥遥拉到宗溯仪初次为她庆祝生辰那回,回忆起那碗泔水面的味道,张庭顿觉腹中惊涛翻涌,差点反胃将肚里的吃食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