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棠说自己是朝廷派来查案的,让他如实回答便好。
王大叔听她是朝廷派来的还被唬了一阵,但看她有礼有节又不当一回事了。
正好他对张庭那小女不满,就冲她倒苦水。
“你说我救她一命,这么大的恩情,竟只值十两银子,亏她要做了大官呢!忒抠巴。”王大叔在得知张庭高中之后,心底就憋着一股怨气,早知道那时候逼这小丫头多签点欠据就好了,自己家可就彻底发达了!
郑小棠皱着眉,心道救命之恩报答十两确实少了点。
下一刻,再从王大叔嘴里得知原先还有二十两的医药钱,她愕然张着嘴,这不是坑人吗?区区一个伤寒,在京都就算病一整年吃药花销都用不了二十两,你小小一个县城两三天就花了二十两!
要知道她身为百户,一年的俸禄也才二十五两。
更别提张庭那时候还是个家徒四壁的穷秀才,这个黑心的乡野村夫连这钱都要贪!人家之后多给了十两子做答谢竟还不知足!
郑小棠怒而拂袖,推了他一把斥骂:“贪得无厌的刁民!”若她是当事人被这样坑骗,一文钱都不会给他!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纵马离去。
郑小棠心情十分复杂,这张庭不仅是位好官,而且还是心善宽和的圣人,不然也不至于被人坑成这样!这样的人哪里又会做贪官、奸臣?
是徐相错了。
她也错了。
第110章
高府来人了。
是高相的门徒,都察院御史赵熹。
不出所料她专门奔自己而来,张庭将人请到书房说话。
“赵大人诸事繁忙,何故登临寒舍?”她端坐于主位,明眸如星,温声说道。
正逢小厮上茶点来了张庭这,被她召去先为赵熹奉茶,“寒舍简陋,只能委屈赵大人用这灼口的粗茶。”
没来之前,赵熹觉得张庭年纪轻轻就伟绩彪炳,还使五部尚书争相抢夺,指不定是个恣意妄为的狂生,此番怕是会生出些坎坷。
却没想到,对方身负恩宠正值春风得意之际,还能这般宠辱不惊、谦逊有礼。
赵熹暗自颔首,果真如传闻所言,是个极好相处的人物。
她放松下来,自觉此行目的无甚可担忧了,也不由对此人生出几分喜爱。
赵熹缓了缓神情,将张庭视作往后并肩作战的同袍,饮过茶水,笑着与她寒暄:“张大人谦虚了,您这府上的茶水可半点不输恩师府上的,甘香回甜,滋味无穷。”想不到这小小张府上奉的还是‘茶香翠’,可见此女对京都饮食风向观摩至深。
这样的人汲汲营营,断然不会回绝一条通天路。
赵熹心中大定,将此行目的温声细语告知她。别看张庭如今势力单薄,她聪颖过人、才华出众,在众上官、同僚,乃至陛下面前都很吃得开,只要将资历累上去,升官进爵指日可待。
日后也将成为她们大计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赵熹还极有诚意许诺诸多利益,表示很期待与她共图伟业。
张庭捏着茶盏轻晃,目光落在碗盏中飘荡无根的茶叶上,睫羽微微扇动,似在仔细考量,半晌过后婉言回绝了赵熹。
“咱们身为朝廷命官,无论在何处都是为国为百姓做事,无所谓地点、路径,最终都会汇聚同一处。”
赵熹面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腾的一声站起身,“张庭,我诚心拉拢你,你竟还不知好歹!莫非是被五部尚书迷了眼,瞧不上高相?!”
张庭抬眸放下茶盏,定定注视她那张怒火中烧的面庞,语气平静如水:“下官不过是微末的翰林小官,哪里敢藐视高相?只是人微言轻,不敢高攀大人罢了。”
借口说来说去,还不是拒绝了!
赵熹性子急躁,被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她狠狠骂道:“你这不识时务的僵虫,日后便是跪着求我为你引荐高相,也绝无可能!”
张庭坐在原地,平静任由她骂。
赵熹见对方波澜不惊,倒衬得自己像是跳脚的臭虫,心头更为恼怒,拂了衣袖愤慨离去。
她咬着牙暗恨:总有一日,要让这无知小女知道好歹!
张庭静静看着她走了,忽而感慨:若自己真是一无所有的穷书生,怕是真愿搭上这一条通天路。可惜她如今师友和睦人脉宽广,还在朝野内外素有贤名,眼看一条更为宽阔平坦的青云路已然铺就,她为何还要丢西瓜捡芝麻呢?
又觉嗓子干痒,端起饮了一口。
唔,虽说总喝不懂这玩意,但宗溯仪的品位真没得说,又让她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