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徐大人还叫她好生照顾这位新人,初出茅庐便惹得朝廷大员不快,往后还不知会闯下何等滔天大祸?
逼仄的屋内升起一股火药味,只要一个引子就能爆发。
张庭听出她话中的讽刺,抬眸直视掌院的眼睛,不卑不亢,“圣君爱才,是下官之幸。多谢大人夸赞。”
“哼!好个伶牙俐齿的状元娘子。”掌院感觉自己一拳打到棉花上,甚是气恼。
见说不过张庭,也不与她继续纠缠,“出去左转找李大人,这些时日由她带你。且好自为之吧!”
那位李大人是翰林院出了名的刁钻人物,惯爱为难人,连她自己都没少吃挂落。最好能将张庭骂的痛哭流涕,主动逃离翰林院!
张庭依旧泰然处之,毕恭毕敬朝她行了一礼,“谢大人。”但恭敬当中仿佛暗藏一丝蔑视。
偏生掌院挑不出错来,气得直磨后槽牙,心里怒火中烧。
死死瞪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掌院冷笑连连,她倒要看看张庭能撑到几时?
她对掌院的态度有所揣度。这段时日她在京都有得罪什么人?只有徐聘一人。
这掌院怕是徐聘手底下的。
翰林院乃储相培育之地,六部文官的培养体系,竟也成为一人的鹰犬了吗?
而那位嗜杀成性、不容权柄丧失的九五至尊是不曾知晓,还是刻意放任?
张庭觉得事情发展越来越有趣了。
左边的一间值房里,李充茂正握着紫毫笔在宣纸上蛇走龙舞,听到外间传来一声响。
“进来。”她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字,淡淡道。
“李大人晨安,久闻大名。掌院大人让下官先跟着您修习。”张庭走进来,笑着如是道。
李充茂这才抬眸看去,她额间青筋直跳,嘴唇抿得紧紧的,又是一个小白脸。
翰林院这样编史修书的伟业,需要的是才华横溢、贯通古今的绝世才女,而非空有样貌的小白脸。
近些年来,陛下真是越来越昏聩胡涂,大兴土木、信重道士不说,如今任命官员都尽挑那些长得脸好的,真乃国之不幸。
李充茂心头伤神,指着一侧的书卷,冷冷打发她:“还有五日便清明了,你将那边的古籍重新校对整理一番。”这人是陛下塞进来的,自己也不好怨怼,只盼着千万别和院里那几个不尊古训的蠹虫一般就好。
张庭侧目抬头一看,李充茂指的那处书柜排列整齐,多的看不到尽头,着实分不清是哪一架?
“李大人具体是哪一部分?”她问道。
李充茂奇怪地觑了她一眼,“自然是全部。”又拧着眉,“怎么你不行?”
张庭瞅了眼望不到头的长柜,眉毛微扬,摸摸下巴,也不是不可以。
“下官这边没问题。”
李充茂其实也没指望全部由她来,到时自己还要帮着完成七分之五。
这么多的书册,就是翰林院里的其他大人,一个月日夜不息都校对不完,更甭提一届新人了。这么说也是煞煞她的锐气,免得不知所谓,牝鸡司晨。
李充茂又垂首翻出一本文书,“去吧。”指着后边角落,还支了张桌案给她。
张庭从她这儿领着纸笔,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长柜若有所思,忽而恍然一笑。
第98章
只半天,新来的正六品修撰被发配给李老婆子打下手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翰林院里老人心里门清,这人怕是得罪掌院大人了,都盼着看笑话呢。
“新人啊就是出生的牛犊不怕虎,才刚来便敢跟上峰不对付?”刘冰一面摇头,一面理着桌前的集册。
“不晓得那个李虔婆要如何为难她,”她旁边的同僚林筎戏谑道,“咱们只管看好戏便成了。”
“哈哈哈,是极是极!届时若她求上门,林姐姐可千万别心软帮她了。”
“刘妹妹不要心软才是!我可要看场好戏呢。”
而翰林院其余编修、检讨,虽无刘、林两人的坏心,但也暗自观察着这事的后续,看这新人实力如何?
外边风声如何,张庭一概不知,这一日对于她来说甚至风平浪静,悠哉闲适。
等到申时下值,她便去外边和方、罗两位姐妹汇合。
三人混迹在众同僚当中,放眼望去汇聚成一片青色的汪洋,又渐渐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