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倧面色不豫,“领相,似这等痴心妄想的要求,若是答应,可谓有辱国体。”
具宏气势更足,“大王,不如干脆将此事告知沈阳?明将不过一艘船,只要虏兵到了……”
李弘胄面色大变,正想驳斥。
却听一道威严声音响彻厅堂。
“不妥!”
具宏怔住,李弘胄有些惊诧地瞄了眼李倧,后者倦怠烦闷的眼中深藏着愤恨,他原本躁动的心顿时平静。
“臣也觉得不妥。”崔鸣吉出列说道,“虏兵好借,可借来以后还能请走么?”
具宏瞪大眼睛,李弘胄与韩汝溭也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崔鸣吉却好似什么异常都没发现,继续说道,“大王,明将要求一次比一次低,说明彼等不过是在漫天要价,那我等便讨价还价。
“全国通商不可,汉城建商馆不可,租借江都同样不可。但在固定的某处与汉人通商可行。我国有好处,东江镇亦能赖此存活。
“大王,东江镇在一日,则尚能牵制胡虏一日,我国与胡虏说话时,便还有几分底气。”
李倧若有所思。
良久,他颔首道,“便按右相所言,继续谈。实在不行,便再给些金银,务必让彼等松口。”
由此,一场嘴上的“拉锯战”打响。
使者来往江华与汉城间,“明将”的条件逐渐降低——
朝鲜全国可以不通商,但汉城的商馆一定要建,江华岛的地也一定要租借。
谈判焦灼之时,一封来自皮岛的信也突然送到了汉城,李倧惊愕下当即召集重臣在备边司商议。
“陈都督此书,是为倡议与我国联合抗虏?”李弘胄看完陈洪范书信后便苦着脸道,“这……恐怕行不通。”
“这何止是行不通!”具宏讥讽道,“这陈洪范临阵脱逃,这时候也好意思跳出来说甚么抗虏!”
“东江镇与我国,皆是勉力自保罢了,如何抗虏?日后不许再提这事,也不许再送东江镇文书到汉城,以免被胡虏探子发现。”
李倧早已做下决定,众臣也觉得妥当,纷纷应下。
但李倧脸上忧色不消,李弘胄有些奇怪。
李倧的目光始终在那一纸文书上,李弘胄忽地惊醒,竟有些恍然地说道,“大王,你可是在怀疑江都那支明军的身份?”
堂中众臣惊诧不已,李倧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那巨舰,早些时候便在江都停靠过,说是山东的水师。
“可平安道传来的消息,这巨舰似乎是上国极南一隅的西洋夷船只。可寡人问过朴燕,春季不会有夷船北上,何况船上主将也非夷人。”
韩汝溭也跟着李倧的话头说道,“听大王这么一说,臣也觉得奇怪。陈都督书信之中,也未提及这支明军。
“究竟陈都督是为了绕开沈都督才不提这巨舰,还是这支明军并非‘明军’,是以陈都督并不知情或不好提及?”
具宏喜道,“大王,那还与那厮粗鲁之人谈甚么,直接将那些无礼之人驱走罢!”
李弘胄这次不打算阻止,却不想崔鸣吉竟站出来说话,“大王,无论江都巨舰是上国水师,还是西洋夷船,抑或别的甚么人,都不宜直接驱逐。”
具宏面色顿时阴沉,李弘胄也想不通这位“投降派”领袖之一在想什么。